在圣彼得堡的前两年,心情也很复杂。水土不服,饮食不习惯这些都还是次要的。
本来那段时间心里状态就很差,大黑狗没有完全从我心底去除。一群陌生的人围着我,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
那段时间整夜整夜的和秦老师打电话,她不管多忙都会陪着我。至于苏衡宇,部队只要给他发手机,他最先联系的人,一定是我。
要不是因为苏衡宇的救济,就越洋电话费这一笔开支,就足够我喝一壶了。
我经常找他借钱,他其实不常找家里拿钱,但所幸在部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所以只要有钱,他基本上都会借给我。这也就是后来为什么我经常开他玩笑,说我和他是浮在表面的金钱之交。
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复杂,他对我不像别的男生说“只是妹妹”那么虚伪。他是真的把我当妹妹……
可我对他就没那么纯粹了,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先一步遇见的是苏衡宇……如果他和秦老师没有相爱……那他真的是一个非常适合我的终身伴侣。
先不说爱不爱的问题,我和他绝对比和另外那个人合适。
这是以一个成年女人的择偶眼光去看他。我明白,苏衡宇是这个世界上和秦老师一样好的人,能做一辈子的朋友,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
后来我会跟博拉涅夫在一起,也是秦老师和苏衡宇鼓励的。
当时的我太寂寞了,我感觉这个世界上只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陌生的国度,说着陌生的语言,身边没有一个朋友。
因为在宿舍住不习惯,所以我决定在学校附近租一个小公寓,然后就遇到了博拉涅夫,他也是一个租客,看到迷茫的东方面孔,主动和我攀谈。
他心仪的那所公寓自己一个人租划不来,问我有没有意向和他合租。一开始我是拒绝的,我对于这个长相英俊却莫名其妙的男人,非常没有好感。
他很执着,一心想让我和他一起租下那间房子。后来和他谈恋爱的时候,我问他:“当时的租客那么多,而且那么多俄罗斯本国人,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
他笑着说:“可能是你当时的表情太可怜了,我忍不住想要保护你?”
谁知道呢?后来我们两个的相处,每天都是我在欺负他,他还保护我?
和博拉涅夫在一起的那几年,平淡如水。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和那个人不一样。女人经常会喜欢拿自己的现任跟前任对比,我也不例外。
博拉涅夫,不管做什么都是井井有条,一丝不苟,温柔如水的。你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急躁,我经常做错事,他能很大程度的包容我。这一点和那个人又不一样。
他是作曲专业的,理论课非常好。俄国的音乐教育讲究严谨,向作曲将理论课更是要求“严谨”。
他不像那个人一样,是天才型选手,但他很努力,每一次作完的曲子,他会一遍又一遍的检查,再检查。
我永远忘记不了他为我作的东方元素的钢琴曲。那是他和我在一起的第二年, 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我不知道他花了多长时间研究中国的五声调式,他从来没有问过我相关的任何乐理知识。中国的民间音乐对他这个异国的人而言,还是相当难把握的。
可他却不声不响的做出了一首非常动听的中国作品。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会想要送这个给我?
他对我说,因为你喜欢德彪西《版画集》的《宝塔》。我只是偶然间对他一提,但他就放在了心上。
作曲专业的人可能都有些细节控吧!
当时我不愿意对他说,我突然想到版画集的《宝塔》,是因为那个人弹这首曲子动听至极。
和博拉涅夫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想那个人的机会并不多!以至于我总是觉得那个人好像从来没在我世界出现过一样。
我很少和博拉涅夫提起那个人……
他也从不问,他知道我以前有一个男朋友,也知道那个人和我一样是钢琴专业的。还知道我做梦会叫“筠哥”这个中文发音。
他有次不经意的问我:“乔,“筠哥”是你们中国的什么东西吗?”
我微微一愣。
“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你睡得不安稳时,经常说“筠哥”。”
当时眼泪是毫无意识的流……
我甚至还来不及控制住我自己,在博拉涅夫面前失态,绝非我本意。我本能升起一种背叛他的感觉。
在这一件事上,从不欺瞒他的我,对他说了假话:“这是想念祖国的意思。”
就是因为这一个不经意的谎言,后来在俄罗斯的国庆上,他当着我的面激动得大喊:“筠哥!”
我哭笑不得。觉得特别对不起我的宝贝博拉涅夫,只得和他说了实话。
安静的听完我和那个人的全部故事。什么都没有说,紧紧的抱着我。他当时说的话,让我有一种就想和他度此余生的冲动。
“一切都过去了。谢谢他把你送到我身边!”
不是嫉妒,不是埋怨,是一种近乎救赎的包容。
偶然会很后悔,为什么要和他分手?可能我和他有缘无份吧!他的家庭情况很不好,有四个姐姐,家在俄罗斯片贫困的地区,他非常爱他的家人。他必须要为家里担起责任。为了送他来圣彼得堡,家里花光了近乎所有的积蓄。
在很多地方,我和他会更有共鸣。我们都是这世间最平凡的底层人,需要为劳苦的生活奔波,需要承担家庭赋予我们的责任。
我想回国,因为祖国有我的父母家人,我自私的想他和我一起回国。他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