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的关切不似作假,他刚接过来咬了一口,就有什么兜头罩住了他。
吴敖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分你的被子。”
陈厝将那东西拽下来,是一块绣着日月星辰的披肩。那披肩摸起来非常柔软温暖,围在身上的时候,就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陈厝惊讶道:“这东西倒是暖和。”
瞿清白说:“阿诗玛大娘讲过的故事,你忘了吗?”
陈厝皱眉:“什么故事?”
其他人对视了一眼:“就是傈西人和汉人相爱的故事啊。”
陈厝没有说话。
周伊想了想:“我们在一起时的事情,你都想不起来了吗?”
“我想不起来了。我只对一些事印象深刻。”
他没再说下去,脸色变得阴沉了起来,他们都明白了。
他深刻的记得的,只有那些遭受折磨,痛苦无比的日子。
瞿清白戳了戳他:“你总不能再是个纸人吧?”
陈厝打开他的手,哼道:“不可能。一个纸人,怎么能完全承载血藤和梼杌的力量?”
瞿清白笑了一下,但那笑容有点苦涩。陈厝注意到,他的手下意识的摸了下心口。
“你心脏不舒服?”
“啊?不是……”瞿清白小心翼翼的将那个东西拿出来,是一个皱巴巴的纸娃娃。
纸娃娃 有着弯弯的眉眼,每一个褶皱都被细心的抚平了。
陈厝看出来那是什么了,不由得又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这东西有什么好留着的?还是说,”他盯着他,“你觉得之前的那个他还会回来?”
瞿清白坚定的点了点头。
陈厝一把掰过了他的脸,他的力道很大,动作也很粗暴:“看着我。我问你,我是谁?”
他在笑,但那笑容没有到眼睛里,神色非常冷酷。
瞿清白被他掰的皱起了眉头,打开了他的手:“我知道,你是陈厝。我相信你没有被梼杌控制,可是你的路走歪了。”
“什么是歪路,什么又是正路?”他冷笑道,“诅咒没落到你头上,你当然不着急,棍子没打到你身上,疼的又不是你!”
瞿清白直起了身子:“你说这些话真是没良心!我……”他嘴唇抖了抖,想说他被打断腿之后做流浪汉逃亡的日子,想说他日夜不停的担忧和焦虑,说他的自责和思念,到最后,又觉得这些不值一提。
是啊,他怎么能体会到陈厝的感受呢?
人与人之间,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他的痛苦陈厝体会不到,陈厝的他也体会不到。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相信对方全心全意为自己的信任。
手上一松,陈厝已经将那纸人抢了过去。
瞿清白急道:“你干什么?”
陈厝眼中翻涌着疯狂的浪涛:“既然之前的人已经消失了,你还留着它干什么?看着碍眼,不如撕了省事!”
“不要!”
陈厝的手已经将那纸人撕开了一半,但是就这一下,他好像突然被人在肚子上打了一拳,眉毛都紧紧皱了起来。
瞿清白一把抢过了纸人,上面裂开了一道口子,纸人欢快的笑容扭曲了。
陈厝缓了缓,挺过那种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些画面的诡异感,又要伸手拿纸人:“给我。”
但瞿清白的手指死死攥着皱巴巴的纸人,指节都发白了。
“我叫你给我,听不到吗?”陈厝的声音轻缓了下来,却也因此更危险了,他好像感到可笑似的,“小白,你要和我动手吗?”
“再这样,我就……”
他的话停住了。
纸人上面,出现了大滴大滴的湿痕,扑簌簌的眼泪从上面落下,瞿清白抬起通红的眼睛,狠狠瞪着他。
陈厝愣了下,手上的劲儿也松了。
瞿清白趁机抢过了纸人,转身就走了,坐到了离他很远的地方,正靠着江隐。
江隐没说什么,只挡住了陈厝的视线,那是一个庇护的姿态。他的眼神里有隐隐的警告,瞿清白抱着膝低着头,小小一团,完全看不见了。
陈厝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在用控诉的目光看着他。他不知为什么咳了一声,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他刚拿起饼子,周伊一伸手,把饼子抢过来了。
“既然你不饿,我就给别人了。”她站起来,把食物分给其他人了。
陈厝:“…………”
过了不久,吴敖又上去看外面的情况了,这次,大家都跟过去了。
从神像头顶的裂口向下望去,触目所及一片滚动的金红海洋,层层乌云飘过来遮住了月亮,连月光都带着一抹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