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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头发了?”
宁桐青飞快地一打量,笑了。
“我妈非要我剪……”看着宁桐青的笑脸,展遥一边答一边拿手拢拢头发,满脸的心不甘情不愿。
几天不见,天然卷的展遥已经变成了平头的展遥,可头发再怎么剪,发尾都有一点卷,平头也少了几分利落,虽然看起来像是变了一个人,但又实在有点意想不到的可爱。
屋子里特别暖和,展遥只穿着一件短袖Tee。脱外套时宁桐青特意看了一眼他的右臂,还是比左臂要细一些,但是刚拆石膏时那突兀的苍白和细弱已经没有了。
“手看起来恢复得不错啊?”
展遥有点得意地抿了抿嘴:“医生也这么说。我现在右手能够使得上劲了。提东西什么都没问题。也能写字。”
“不要着急,慢慢来。”宁桐青想想又叮嘱一句,“特别是不要着急打球。来,我带了点水果,给你的。花是给瞿师姐的。”
瞿意还在厨房里忙碌,展遥接过草莓和兰花后,又扬声叫了一句。
“没事,让她忙……要不然我去帮个手吧……”
话音未落,瞿意端着一大盘洗好的水果,从厨房里出来了。
“桐青!真是好久没见到你了。”
她放下果盘,走到宁桐青的身边,欣喜的仰着头看他。
宁桐青伸出手抱了她一下:“瞿师姐好。”
上一次见到她还是宁桐青出国前,她难得出差到宁家所在的城市,匆匆喝了杯茶就告辞了。眼前的瞿意既不是宁桐青印象里风华正茂的模样,也没有了上次见面时的疲惫和急切,不见了及腰的长发,面上多了皱纹,也圆润了些,但明亮而含笑的眼睛始终如一。
“我都好。你怎么样?”瞿意笑着拍了拍宁桐青的后背。
他松开手,退开几步,笑着问她:“我觉得还不错。你看呢?”
“我看挺好。”
这时她看到展遥手上拎着的东西,眼睛一亮,却是蹙起眉头,对宁桐青说:“怎么还带东西来?太见外了。”
“本来只想带点水果来。边上正好有个花店,忽然想起来以前的事,就买了一盆。”
常钰喜欢养花,家里的阳台常年像个小型植物园,可宁桐青小时候父母常出差,宁桐音又在外地上大学、工作,瞿意手里有一把宁家的钥匙,隔三岔五会来替常钰照顾花草。宁桐青还记得最早只有她一个人,在展晨把高烧的他背去医院后不久,忽然就是两个人一起上门来给花浇水了。
想到这里他笑着又望向瞿意,瞿意大概读懂了他的笑,转去看了眼一边的展遥,笑着摇摇头:“我过不了几天又要回去了,展遥要住校,也不懂养花,可惜了。”
“没关系,到时候我替你养着。等你们回来,我再送过来。”
“你怎么学会养花了?小时候不是最怕虫子的吗?”
“兰花又不长虫。”宁桐青也飞快地瞄了一眼展遥,“在英国的时候有人教会了我养兰花。保证给你养好。”
“那行,我先养几天。这次出国前我把家里的花都送同事了。有几盆实在舍不得,暂时送到了系里,请校工师傅帮我照顾。昨天去看了看,幸好都活着……好了我得先去炒菜,你们都先坐一下。展遥,快去给桐青倒杯水。”
“瞿师姐,不要做太多菜了。”
“就我们三个人,你说能做多少菜?”
答完这一句,瞿意又奔回了厨房。展遥问:“喝水还是可乐?”
宁桐青笑了:“可乐吧。”
展遥也会心一笑,笑罢后又说:“没有冰的了。”
“不用冰的。不过你家可真够暖的。”
“嗯,我爸怕冷,家里装了自供暖。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
展遥先把兰花放在客厅一角的一个木架子上,然后去了厨房。宁桐青站了一会儿觉得实在太热,又把毛衣也脱了,单穿一件衬衣。
展遥回来时宁桐青正在看展家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字,是苏轼的《黄州寒食诗帖》,但写字的人没有刻意学苏,写得也很潇洒。
“是我爷爷写的。”
冷不丁听见身边有人说话,宁桐青才意识到自己看得入了神。他从展遥手里接过可乐,先喝了一大口:“字写得很好。我知道你爸字也写得好,看来是家传。”
“我的字就不好。”
“你们这一代人都用电脑,不写字了。别说你们,我都不怎么拿笔了。你爷爷还在吗?”
“没在了。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这样……”
宁桐青又看了一会儿字,看着看着,目光又被书法下面装饰柜上的照片吸引了——他不仅看见了年轻时的展晨和瞿意,还看到了自己的爸爸妈妈,甚至还有桐音,没有自己,但是有小时候的展遥。
看着瞿意怀里天然卷的小胖子,宁桐青很礼貌地忍住了笑。
啪。
展遥面无表情地把自己儿时的照片翻在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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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的照片可不止这一张,展遥见宁桐青一直盯着老照片看,到底没好意思伸手把所有的童年黑历史翻倒。
“……小师叔,你坐吧。吃水果。”
“我不坐。”宁桐青侧过脸看向展遥,“我发现你还是更像你妈妈。小时候更像。”
宁桐青抓抓后颈:“哦。”
“小时候大家都胖嘛,过了这一阵就好了。现在不是就很好吗?”
展遥转过脸,装没听见。
宁桐青见他死活不接茬,暗自好笑,也没故意就着这话题谈下去。他去了一趟厨房,试图给瞿意帮个忙,很快又被赶了出去。
被赶出来后展遥对他露出了一个“你看吧”的表情,宁桐青笑笑:“也不能让你妈妈一个人忙啊。”
“她难得做饭的。是她的心意。你午饭吃得饱吗?”
“还可以。”
展遥从茶几上翻出一盒薯片,很诚恳地说:“要不然你先吃一点吧。”
“没见过对自己亲妈这么没信心的。”
“她很认真地准备了。”
“那就行了。这几天你妈没做饭给你吃吗?”
“我在学校,回来就吃食堂。”
“嗯?”
“我们家很少开火,一直吃食堂……食堂也挺好吃的。”
宁桐青想想,回答:“我小时候也都在食堂吃。”
展遥露出非常理解的表情,又把薯片往他面前凑了凑:“真的不要一点吗?”
宁桐青一笑:“不要。”
“好吧。”展遥自己倒出两块吃了,一边吃一边说,“那你吃水果吧。金桔是我去买的,很甜。枣子也甜。”
看他这么努力招待自己,宁桐青也不好意思总推却了,随手拿了一个金桔,刚一咬,他立刻后悔了。
展遥一愣:“酸吗?”
“不算酸……但是我怕酸。”
“那我给你洗草莓去吧。”
“别去了,马上吃饭了……”
可展遥的步子一向很快,话音刚落,人就不见了。
宁桐青赶快喝了几大口可乐来中和嘴里的酸味,然后也跟进了厨房。展遥已经在洗草莓,瞿意则在边上风风火火地说:“展遥你不要挡着我,我都忙不过来了。”
展遥又放下手里的草莓,接过瞿意的锅铲,替她把炒好的菜装盘:“你不要急。我来。”
“不是这个盘子!这个盘子我腌过肉的!”
“妈,你怎么会用盘子腌肉?”
“我腾不出手拿碗了嘛。”
“那你再回一下锅。我帮你把盘子洗干净。我们就三个人,菜不要做多了。明天我要回学校,你不要又吃剩菜。”
做儿子的比妈妈高了一个头还不至,但在她面前,一千句一万句的埋怨全是假的,只有低头洗碗的细致和耐心是真的。
他们都忙得热火朝天,谁也没注意到宁桐青也跟进了厨房,宁桐青乐得他们没发现,又悄悄地退了出来。
他回到客厅,无事可做,再一次凑到装饰柜前看照片。看了一会儿看出蹊跷:瞿意和展遥的照片横跨了人生的各个时间段,唯独展晨的照片只有他年轻的时候——这也是宁桐青熟悉的展晨,风华正茂、一表人才,疾病和苦痛尚未展现他们的威力。
“在看照片啊?”
这次是瞿意的声音。
宁桐青收起内心的感慨,笑着指向其中的一张:“嗯……你们和我爸妈的这张我都没看过。”
瞿意端着盘子凑近一看:“嗨,这张是我们结婚之后去看宁老师和常老师时照的。就在你家阳台上嘛。”
宁桐青再看,还真是。
“对,那天我下课回家,还吃到了你们的喜糖……有大白兔和冠生园的花生牛轧糖。我吵着要看新娘子,我妈说你们不摆喜酒。”
“我都不记得了。”瞿意又看了看这张师生四人的合影,然后掠了掠头发,“日子真是过得快。当时我和展晨还在学校里,一眨眼展遥都要念大学了。”
“妈,又在背后说我。”
展遥也从厨房出来了。
瞿意扭头对他笑:“哦,小十少爷长大了,不能说了。”
展遥眉头一动,先是飞快地看一眼宁桐青,耳朵红得有点可疑:“……说好了不这么叫的。”
瞿意放下菜,搂了一把儿子:“行行行,展遥同学,快去拿碗筷吧,可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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