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爷怒声呵斥,“混账!你这意思是官府杀人?”
“不敢,不敢……”
那男子吓得浑身一哆嗦,忙道,“是个女子,是个女子使的火铳!”
女子?
乍听此言,赵知县立时招手,“来啊。”
后头的捕役当即捧着一样物件上前来,那是一柄沾满泥水的短火铳,赵知县将他递到那人的眼前,“你口中的女子,所用的可是此物?”
“是!”
男人点头,斩钉截铁,“就是这个!”
“好,”
赵知县俯身,盯住他,“你现在,便与本官好好说说那女子的样貌,年纪。”
——
松明在燃,石室里橙黄一片。
阿秀坐在石床旁,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狸花猫,她仰起脸,“姐姐,它叫什么名字?”
“一定要有名字吗?”
细柳看了一眼正用脑袋拱她手背的猫。
“为什么不呢?我们每个人都有名字,小猫也要有小猫的名字,”阿秀小声地说,“就像老村长家里的阿黄,大家叫它阿黄,它就会跑过来,它知道那是它的名字。”
细柳却因阿秀的话微微出神。
其实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名字。
细柳是刀的名字,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她捡来这只猫,也忘了要给它取一个名字。
“圆圆,我们去吃八宝鸭。”
忽然间,稚嫩的声音伴随模糊的画面在她脑中一闪而过,那是一个没头没尾的梦,她甚至想不起梦中所有人的脸。
只记得冰雪的温度,满掌的湿润。
细柳无法确定梦中所见是真是假,她抬起眼帘,那青衫少年正立在石壁凿出的烛台旁,油灯焰光跳跃,他认真地对着火光,修长的手指捻着线头,穿过针孔。
守在一旁的老妪见他轻松穿好针线,也不知笑着说了句什么,少年也跟着笑,随后将针线交给她。
忽的,他转过脸来。
猝不及防地四目相视。
“陆公子啊。”
忽的,老村长拄着拐颤颤巍巍地进来,又朝外面招招手,一个中年男人端着两只瓷碗,还冒着热气,连忙也跟进来,喊了声,“爹。”
陆雨梧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那两只碗中是稀粥掺着晒干的菌菇。
“你妹子这会子醒着,就快给她用些粥饭吧,你也是,又是帮着我们排积水,又照顾你妹子,也没见你吃什么,”老村长眉目和蔼,“我们这乡野之地,还请二位不要嫌弃我们这些粗淡的吃食才是。”
妹子?
细柳盯着那少年。
“您言重,”
陆雨梧轻轻颔首,随即从那中年人手中接来一碗稀粥,又道,“我兄妹流离至此,多亏诸位襄助,我们二人才能暂时有个栖身的地方。”
“这世道,你们也很不易,陆公子便不要这样见外了。”老村长的儿子是个很老实憨厚的庄稼汉子,他一笑,将另一碗也捧给陆雨梧。
“方才在外面,我见你们在煮一样东西,似是一种时蔬,竟有些好闻的清气,”陆雨梧却没有再接,对他温和道,“陈叔,我可否用一碗?”
陈安愣了一下,他一时心中生怪,怎么有人放着这金贵的粥米不用,但他目光落在这少年光滑的衣料,又觉得这生在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对没见过的东西有些好奇心也实在正常。
“安子,锅里还有没?有就给陆公子盛一碗来。”
老村长说。
“哎。”陈安应了一声,连忙转身。
陆雨梧将粥碗递给张阿婆,与老村长一块儿出去。
那张阿婆端着碗走到石床边,“姑娘,我扶你起来。”
“多谢。”
细柳低声道,随后借助着张阿婆的手臂勉强坐起来些,被熬煮得绵软的稀粥入腹,她方才有了饿的感觉。
但垂眼,细柳透过碗沿,看见阿秀仰着脸,一双眼睛直勾勾的,喉咙动了又动。
“姑娘?烫着了?”
张阿婆关切的声音落来。
细柳咳嗽了两声,说,“我吃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