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细柳扯了扯唇,她已不欲再说些什么,茶棚一别,惊蛰带花若丹离开的时机正好,若身后没有尾巴,他们一定是安全的。
惊蛰一定会在往燕京的路上等她,她必须尽快与他们会合。
心里添了一层焦灼,外头的人声雨声交错,细柳的眼皮越发的沉重,不知不觉,青衫少年挺拔的后背在她眼前模糊。
“这怎么就发起高热了?”
“这高热可了不得!退不下来,烧坏脑子是轻的,就怕命也保不住!”
“村长,咱们这儿也没个大夫啊,这可怎么是好……”
隐约间,细柳似乎听见许多人的声音,忽远忽近,她睁不开眼,反而陷入更深的混沌,也不知过了多久,冗长的漆黑开始化为晶莹的白。
大雪扑簌。
山枇杷树亭亭如盖,年约八岁的女孩儿一身簇新的袄裙沾了花粉雪水,湿答答的,一双手抱着树干,在树上瞪着底下头戴网巾,身着靛蓝道袍的男人。
他左边的眉毛被剃了个干净,一张清峻的面容铁青,厉声呵斥:“咱们家到底是谁教得你如此顽劣,给我下来!”
“我不下去!我不要嫁给比我小俩月的爱哭鬼!”
“这是父母之命,岂由得了你?”
女孩儿摇晃树枝,“您看着我母亲种的这棵枇杷树说,她也是愿意的么?”
男人满眼是散落的枇杷花,风声呼呼,他的怒容似乎稍有凝滞,半晌,“你们是指腹为婚,你母亲生前怎会不知?我与你母亲都是为了你考量,将来你嫁到他们家,会好过的。”
“你愿意在上面待着,那就好好待着。”
男人一挥袖,底下的梯子很快被仆人挪走,很快院子里什么人也不剩。
天寒地冻,女孩儿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她吸了吸鼻子,拗着劲不肯大声喊人,身上渐渐落了层薄雪,她浑身都冷极了。
仆人终于又搬来梯子,喊着小主子快下来。
她怎么都不肯理。
“圆圆,下来。”
这样一道稚嫩的声音落来,女孩儿下意识朝底下望去,雪地里不知何时立着那小少年,年约八九岁,穿着一身竹青圆领袍,领子上镶着兽毛,一张脸生得白玉无瑕,秀气极了,在底下正朝她招手。
女孩儿一见他,皱起眉,“我可以下去,但你要答应我,不许娶我。”
“为什么?”
“我不喜欢爱哭鬼。”
“可是,”
小少年抿了一下红润的唇,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我没哭,你在哭。”
女孩儿摸了一把脸,“那是因为……”
她话音未落,整个人忽然从树干上掉下去,仆人们吓了一跳,惊声喊着,连忙朝树下跑去,小少年离得近,他几步往前,女孩儿掉下来,压着他一块儿摔倒。
所幸仆人们还没来得及扫雪,院子里积雪厚重,两个小孩儿满头满脸都是雪粒子,一个还在抓着另一个的衣襟说:“不许娶我。”
“哦,”小少年被砸得晕晕乎乎,揉开眼皮上的雪粒子,望着她说,“圆圆,我们去吃八宝鸭。”
八宝鸭没吃成。
女孩儿很快发起热来,大夫来看过,说要退热,女婢换着湿巾子给小主子退热,去换水的当口,小少年掀开门帘,一边走进来,一边擦拭掉手上的雪粒子,他一到床前,就把手捂到她的额头上。
女孩儿被冰得瑟缩了一下,她慢吞吞地睁开眼,“你做什么?”
她躲开,才看见他一双手冻得通红通红的。
“雪有什么好玩的,把手冻成这样。”
她恹恹地说。
“不好玩。”
小少年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没一会儿又将手放到她的额头。
那种冰冷的温度破开纷杂的梦境,以一种湿润的,厚重的触感真实地落在细柳的前额,她双眼还未睁便率先攥住那只手。
睁眼,满室明光刺得她双目微疼。
片刻,她看清自己攥住的这一只手的腕底,青色的血管细致地覆在冷白的皮肤底下,一道犹如弯月的红痕清晰可见。
“姑娘?”
陆雨梧的声音落来,碎雨如珠,泠泠如磬。
细柳松开他的手,才见他手里握着一块湿的巾子。
他双眼微红,看起来湿润剔透。
细柳怔了一瞬,“你怎么……”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