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2 / 2)

白哲以前有多么信任他,如今就觉得多么讽刺。

接到消息后,白哲在书房呆坐了半晌,长久的难以置信后,他的情绪渐渐平静,开始思考另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五年前,母亲的前任财务顾问申请退休,推荐自己的学生接任。而这位前任顾问曾经带出过两名得意门生,另一名——”白哲缓缓道,“是季勤章的财务顾问。”

“john是季勤章的人?!”杜子骁叹为观止,觉得这位季先生为了白哲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一个局竟然从五年前就开始布线,跨越重洋,竟然布到了白哲母亲这里。

“刚开始或许不是,现在……”白哲讽刺地笑了一下。

“可是就算他要放一个人在伯母身边,为什么又要换掉你家所有的下人?”杜子骁不解,“为了孤立伯母?”

“我不知道。”白哲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管怎么说,这个人是不能留着了。我已经跟妈妈商量过,最迟明天请律师过来,起草份文件炒掉john,然后再帮妈妈物色个新的财务顾问吧。”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杜子骁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午后的闷热渐渐过去,日头西斜,白哲该回去了。两人如今见面不便,每到要分别就依依不舍。白哲说了三次要走,杜子骁都舍不得他走,按着他的手叫他再坐一会儿。白哲无奈,一坐再坐,眼看时针逼近数字4,他起身道:“妈妈这会儿该醒了,我真的要回去了。”

杜子骁知道这次是真的留不住他了,只好老大不情愿松开他的手,眼巴巴看他起身,绕过桌椅,朝车子走去。

杜子骁心里酸酸的,他觉得自己要是个诗人,光这一刻就能写出一百首诗。

这时就见白哲走到一半,突然折返了回来。

白哲走路的姿势好看极了,他远远地走过来,从大太阳光下,走到太阳伞的阴影里。

人来人往的美国街头,他当着咖啡店的所有人,以及邻座女孩惊诧的目光,俯下身,给了杜子骁一个缠绵而缱绻的深吻。

“我会认真考虑一下复婚的问题。”他伏在杜子骁耳边说。

然后他笑着直起身,干脆利落地走了。

第55章

白哲回到家,白夫人早已经醒了,正坐在客厅里与律师交谈。妈妈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否中午没休息好的缘故。既然没休息好,何必这么急着见律师呢?白哲无奈地想着,坐到了妈妈身边。

他点点头,与律师打了个招呼,律师也回以礼貌的微笑。然而这微笑不知怎么,竟很勉强,仔细看上去,反倒显得忧心忡忡。

这是怎么了?

白哲看看律师,再看看白夫人。白夫人的表情比律师还严肃,甚至有些惊慌。从白哲进门,她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白哲的身影,那眼神复杂极了,像是见到儿子,心里总算有了着落,又像是生怕儿子知道什么秘密,就会责怪自己似的。白哲眉头微皱,张口问道:“妈妈,出什么事了?”

白夫人肩膀一僵,递了份文件过来。

白哲接过文件,在看清楚内容的一刹那,这个美好的下午结束了。

文件有厚厚一摞,写满了专业的英文名词和各种数据,并附有许多说明。白哲一张一张翻过去,那上面详细地记录了白夫人是如何投资失败,而后为了挽回损失,又利用自己在白氏的大股东身份,挪用白氏资金进行投资,再次惨遭投资滑铁卢的全过程。

投资失败,挪用公司资金,再次失败,巨额资金漏洞……

白哲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妈妈,”白哲放下文件,“这是怎么回事?”

白夫人颤抖着嘴唇,面对儿子的问题她根本不知如何作答,事实上,当她拿到这份之前从未看到过的文件时,她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她当即拨号给john,然而,john的号码变成了空号。

“我没想到john会骗我。他给我看的不是这个,他给我看的投资都是盈利的,而且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以我的名义挪用公司的钱……”白夫人彻底慌了,“哲哲,会不会是有人拿这个来吓唬咱们的?哲哲,这不会是真的吧?”

白哲与律师目光相对,良久,白哲轻轻握住了白夫人的手。

“妈妈别担心,”白哲柔声道,“是不是真的,我会去调查清楚。这件事您别往心里去,交给我来解决,好不好?”

白夫人反握着儿子的手点点头,心稍稍安了下来。

白夫人心脏不好,白哲还有许多事情要跟律师商量,怕白夫人在场听到跟着揪心,于是叫佣人送了白夫人上楼。等到看着母亲拐过楼梯拐角,白哲转过头,对律师道:“叔叔,我需要你的帮助。”

律师已经为白家服务多年,当年john怂恿白夫人换了家里管家佣人的时候,也曾经怂恿白夫人将他换掉。但白夫人坚决不同意,并且从此不再接受john关于换人的任何建议。律师先生与白家的感情可见一斑。突然就出现这样一份文件,白哲不可能凭空就相信这是真的,他要查,他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需要一位经验丰富对白家绝对忠心的律师来协助自己,而眼前这位,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律师没有立刻给予回答,他思索了一会儿,答道:“这是今天上午有人发到我邮箱的,”他点了点白哲放在桌上的文件,“我猜这个人没有把邮件直接发给你,而是发给了我,应该是想警告我什么,顺便再通过我,向你传达点什么。”

白哲挑挑眉,没有吭声,等律师自己把话说完…

“可惜,我是个听不懂警告的人,”律师笑了笑,轻描淡写应下白哲的邀请,问道,“少爷,你呢?”

“我应战。”白哲淡淡道。

白氏是名副其实的家族企业。

当年白哲父亲还在世的时候,白哲父亲个人占股60,其余股东合起来只占股40,这其余的股东里,有大半是白家旁系的亲属。白哲父亲生前留有遗嘱,他去世后,名下股份依旧四六开,四分给独子,六分留给与自己结发多年的妻子。当年白哲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所以他的股份由监护人,也就是母亲代为掌管。母子自然不分你我,于是白氏母子手握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将企业交给了职业经理人打理。

二十岁那年白哲离家出走,间接把自己名下的股份都给了母亲。他一走十几年,白夫人手握股份,也结结实实当了十几年白氏的掌门人。当年闹腾着欺负孤儿寡母的叔伯兄弟被弹压下去不敢闹事,职业经理人把企业经营得好也不给白夫人添堵,白夫人这十来年虽然享受不到母子天伦的乐趣,但在金钱上是十分富足的。

当然了,白夫人从小就生长在富裕之家,对钱不钱的,本身就看得淡。

白哲的父亲是商业奇才,可惜自己的妻子和儿子都对经商一窍不通。不仅不通,还极不敏感。所以白夫人极为倚仗和信任自己的财务顾问,在投资理财这方面,即便不是财务顾问建议什么,她就照做什么,实际情况也差不多了。

这就会导致一种很可怕的后果,即当财务顾问认真负责有良心时,白夫人的小金库会非常富足,当财务顾问没良心还一肚子坏水,譬如像john这样时,白夫人就会栽个大跟头。

白夫人这次就栽了大跟头,而且是一不小心,爬不起来的跟头。

白哲当天设法联系了john,但john仿佛人间蒸发一样,一去无踪。白哲至此已经可以确定john与此事有关。他与律师反复对比过john发来的文件内容,那里面有几页纸上签着白夫人的名字,盖着白夫人的印章,确定无疑是出自白夫人手笔。然而白夫人却根本不记得自己签过这样的东西。她说自己哪怕在个人财务上糊涂,涉及到白氏,也是丝毫不敢马虎的。

那这几份文件就是伪造的了。

可投资行为的的确确存在,除了用白夫人个人名下资金投资外,还挪用了白氏资金。白哲仔细回想了一下股东临时挪用资金需要的所有手续,与现有的一对比,得出了结论:“白氏内部也出了问题。”

事情桩桩件件,旧的还没解决,新的又冒出来。白哲把所有与法律有关的内容都交给了律师,一边安慰母亲,一边想办法搞定眼前的危机。

在确定投资行为真实存在的同一时间,他以割肉的方式撤出所有资金。即便这样,亏损数额仍旧十分巨大,且这个数额有一大部分要记在白氏头上,要白氏所有股东包括员工共同承担。可想而知一旦这个消息曝光,将会对白氏,尤其对以白氏为荣了一辈子的白夫人造成多大的冲击。

出于种种考虑,白哲隐瞒了投资失败的消息。他的一举一动不敢声张,生怕惊动了媒体又或者哪位白家叔伯的耳目,将本来还有余地的事情闹到不可收拾。他逐个拜访了父亲的故交老友,希望哪位叔叔伯伯能伸出援手,解白氏燃眉之急,甚至不惜以对方入股为条件。可过去十分和蔼的叔叔伯伯们许多都对他闭门不见,偶有肯迎他进门的几个愿意伸出援手,也只是杯水车薪,无法真正帮到白氏。

这情形,与当初白哲的唱片公司遇到困难,白哲到处拜访投资人的情形真是一模一样。

可是白哲不敢信,毕竟当时在国内,如今在国外,季勤章再神通广大,难不成到了国外别人还没他的账?

直到白哲这天下午,拜访一位父亲生前称兄道弟,如今见了他却一脸虚假客套的好友时,他才信了。

“贤侄啊,你要的数目太大了,叔叔毕竟家业小人口多,恐怕无能为力。”这人拍着白哲的肩膀道,“不过,我听说你有位好友姓季,季勤章先生,他倒是可能帮你的忙。贤侄啊,季勤章先生家大业大,我听说他这些年来北美投资运作,很是发了一笔财。更何况他大哥是谁你是知道的,光凭他大哥的面子,季先生这辈子就有数不清的生意做。你要的数目,他从手指缝里漏一点出来就够了,何苦还来找我们呢?听叔叔一句劝,做人啊,该低头时候就要低头,何况你们是朋友,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然后端茶送客一气呵成,仿佛话说完了点到位了,就一秒钟都不想见白哲了。

白哲坐进车里,司机问他去哪儿,他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季先生果然好手段,自己以为他只能在国内呼风唤雨,没想到他的手脚早就伸到美国来。白哲又想冷哼又想大笑,心道要是季先生布这么大的局只是为自己,那他白哲何德何能,劳动季先生如此多脑细胞?!

他掏出手机,那一刻怒火大过理智,他拨通了季勤章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

白哲气得说不出话,只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那头季勤章叫了声“小白”,见他没有回音,也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季勤章才淡淡地笑了一声:“小白,我可以帮你。”

白哲没有接话。

季勤章知道他不会接这句话,他自顾自说下去:“我知道你要什么,我可以帮你。窟窿,我可以帮你堵上,消息,我也可以帮你瞒着。只要你开口,这一切我日落之前就可以帮你解决,但不是无偿的。”他顿了顿,“我要什么,你很清楚。”

白哲冷笑一声。

“小白,我承认我处心积虑就是想让你低头,我就是想享受你向我低头那一刻的快感,我说过我不会放弃。”季勤章咬牙笑道,“反正我设计了你十几年,也不在乎多这一次。倒是小白,以前你都硬扛着不肯低头,这次,我劝你慎重考虑。”

“白氏对伯母的意义你很清楚。如果只是简单的个人投资失败,大不了资产清零罢了,可这件事涉及到挪用白氏资金,意义就完全不同了。”季勤章冷冷道,“如果你不能及时筹到资金填补缺漏,那么这件事早晚会曝光,一旦曝光,你跟伯母在白氏的地位都不保了。”

是的,如果白哲筹不到钱,那么这件事曝光是迟早的事。届时,白夫人不光会受到舆论铺天盖地的谴责和质问,更会因为擅自挪用资金遭到起诉,。即便不上法庭,她也无法再担任白氏的董事会主席,甚至要面临被迫转卖股权,退出白氏的严重后果。到那时候,文件是否有程序漏洞、签名印章是否伪造还有意义吗?舆论向来是管杀不管埋的,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更会借机一拥而上分一杯羹。白夫人本就已经为此事忧心忡忡脆弱无比的精神能否承受这些打击,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你就是看准了我没有别的选择,才会用了这个方法。”白哲淡淡道,“季勤章,你的风格真是十几年如一日,从不改变。”

他不再叫“勤哥”,而是连名带姓,叫他“季勤章”。如果说之前白哲还对季勤章抱有一些幻想,如今,他觉得以前的自己幼稚得可笑。

“不好意思,这次我还是要让你失望了。”白哲握着手机,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我打这通电话就是为了告诉你,我觉得你恶心极了。我或许会跟一个犯过错的,愿意改正的人好好谈谈,但是跟你……”

白哲冷冷地挂断了电话。

“去二十五街,圣安娜酒店。”白哲对司机吩咐道。

二十五街,圣安娜酒店,那是杜子骁如今住的地方。

第56章

杜子骁刚从洛杉矶回来,白哲敲门之前半小时他才进门。他刚去洛杉矶拜访了一圈导演制片人,顺便作为中国影坛最令人瞩目的新生代力量忽悠了好几位重量级人物。眼瞅着他在国内的片约少了,在海外的片约却源源不断,国内的媒体收到风,开始统一转口径,由前几天他俩出柜时的纯看热闹纯八卦,变成现在又追着捧着。小桂这几天光访谈节目的邀约就收到手软,更不用提那些开出天价的真人秀节目。得亏杜子骁是个gay没孩子,否则观众朋友们应该很快就能在《爹上哪》节目里看到他了。

白哲敲门的时候,杜子骁还以为客房服务来了,打开门就是居高临下的语气,等看清楚门外站着的是白哲,他惊讶又惊喜,觉得白哲跟自己真是心有灵犀,自己正想着待会儿去找他,他就来了。

“我可以进去吗?”白哲问。

“当然可以!”杜子骁退后半步,就半步,随后皱起了眉,“里面很乱,我呃……正在收拾东西。”

“没关系。”白哲以为他谦虚,等到进了门才发现,真的很乱。

床上到处都是换下来还没来得及送洗的脏衣服,杜子骁的许多双鞋子东一只西一只踢了一地。剃须水刮胡刀还有电吹风护肤品乱七八糟摆在桌子上枕头边,他好像本来打算洗澡来着,浴袍都摆出来了,不知怎么又没去洗。白哲抬脚踢开一包横亘在路中间的不明物体,坐到床上,两手往身后一支,竟然摸到一条没洗的内裤!

杜子骁讪笑着从白哲手边把内裤抢过来,扔进了垃圾桶。

“嘿嘿。”他说。

白哲本来心情差到极点,一路过来都一脸要杀人的表情,这么一闹腾,他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有事跟你商量。”

白哲把这段时间来的一切都告诉了杜子骁。

杜子骁听完都惊了:“你是说,季勤章为了得到你,布了个这么大的局?!手都伸到美国来了?!还特么五年前就开始了?!他……他是不是……”

“他就是个傻x!”白哲铿锵有力地表达赞同。

杜子骁的下巴“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这么久了,杜子骁跟白哲在一起这么久了,听他如此掷地有声骂脏话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太新鲜了,杜子骁都想把季勤章拖过来听听,他都把好脾气的白哲气成什么样了。

白哲半天没等来杜子骁的反应,抬眼一看,杜子骁正往脑袋上安下巴呢。白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怎么,我就不能骂人?”

“不不,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就是我一时半会儿不怎么适应,要不你再多骂两句?我习惯了就好了!”杜子骁谄媚地说。

“谈正事!”白哲懒得理他,冷冰冰扔过来三个字。

杜子骁咳了两声,谈正事。

“你打算怎么办?”杜子骁问。

“白氏内部有内鬼,而且这个内鬼的位置不低。没有这个人帮忙,john不可能这么顺利转移出白氏的资金。我甚至怀疑所谓的投资就是john跟那个人在搞鬼,如果我的猜测没错,钱应该还追得回来。”白哲冷冷道,“这个人是谁我心里有数,十几年前他带头大闹的时候我敲打过他,如今好了伤疤忘了疼,他又要闹事,那就不怨我了。”

白哲性格好又温柔不假,可到底是白家唯一的继承人,怎么弹压底下人是从小就学的。他不愿意继承家业是一码事,别人惦记着他的家业又是另一码事。更何况那人要是大大方方过来抢,白哲兴许会给他留点面子,使这样的招数,白哲当然不能容他。

“在那之前,我得先找到john。但凡他有点脑子,手里一定会保有关键证据。现在不知道是季勤章把他藏起来了,还是他自己躲起来了,不过没关系。只要找到他,季勤章也好,内鬼也好,一个都别想逃。”白哲恨恨道。

杜子骁点点头,让他继续说。

“不过当务之急,我要赶在所有人知道这件事之前筹一笔资金,堵上这个窟窿。”白哲看着杜子骁,“否则一旦妈妈涉嫌挪用白氏资金的事被公布于众……”

“没有这个‘否则’。”杜子骁打断他,“伯母挪用白氏资金这事一定会被公布于众的,而且会很快。毕竟我们的朋友季先生向来信奉一个原则,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白哲仔细思考片刻,不由讽刺地笑了出声。

的确,以季先生一贯的行事风格,最晚明天早晨,白夫人擅自挪用白氏资金的事就会传得满城风雨,而且舆论的声音会倒向完全不利于他们的方向。

“所以不用费心去筹集资金了,我猜手眼通天的季先生大概都挨个打招呼了,你这时候去求人也不过是碰壁而已。”杜子骁道,“既然你猜测钱还在,那我们就集中精力先找到john吧。只要能找到john,伯母的嫌疑就会洗清,内鬼也跟着揪了出来,至于钱嘛,自然都回来了。”

白哲抿抿唇,不得不佩服杜子骁。在许多事情上,他到底不如杜子骁看得清楚透彻。

两人聊了半个下午,一直聊到天色黑沉下来,房间里不得不开了灯才收尾。原本两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椅子上,这会儿不知怎么都到了床上,甚至依偎在一起。杜子骁像无尾熊似的抱着白哲,白哲顺着他的头发,问他:“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杜子骁中饭就没吃,早饿了,可他傲娇,他偏要问:“你不回去陪妈妈了?”

“今晚不陪妈妈了。”白哲笑道,“陪你。”

杜子骁高兴地抱着白哲打了个滚。

楼下就是条繁华街道,过街左拐三百米,有一家俄国人开的餐馆,卖好吃的红菜汤和鱼子酱。杜子骁与白哲携手走进店里,选了个靠窗的两人位子坐下。漂亮的乌克兰大妞送菜单过来,临走还冲杜子骁抛了个媚眼。

杜子骁为这个媚眼得瑟了半天。

这家餐馆的菜量很大,他们点的菜一个接一个上桌,很快就摆得桌子上连放勺子的地方都没有。然而美食当前谁在乎这个?白哲与杜子骁边吃边聊,吃到尽兴,杜子骁往椅子上一仰,心满意足地叹道:“要是能一直定居这里也很好。没有狗仔每天偷拍,没有没完没了的工作,出门前不用先戴口罩墨镜乔装打扮,更不用担心在大街上走着走着会有粉丝把你认出来。”

经历了娱乐圈的喧嚣,就会觉得静下来是种难得的奢侈。可人终归不能随心所欲地活着,白哲轻轻一笑,道:“程琳这几天都要急坏了。我总不回国,事情堆了一大摞,全要她自己协调。她恨不得每天打个电话把我骂一通,顺便催我回去。要不是我昨天告诉她我这儿出了事,这会儿她正打电话骂我呢。”

“比起程琳,我家小桂就好了很多。”杜子骁前倾身子,措辞是炫耀的,语气是含泪的,“她直接跟过来了,不瞒你说,这几天在洛杉矶她对我是寸步不离,生怕一个不留神被我溜了。不过又怎么样呢,我还是溜了。”

杜子骁摆了个“摊手”的表情。

白哲被他逗笑了:“那她待会儿不就追过来了?”

“那也是待会儿的事了。”杜子骁神神秘秘道,“顺便说一句,你没发现下午我一个电话都没有很奇怪?哈哈,我关机了!”

白哲彻底笑翻了。

两人笑过,彼此间有一刹那的沉默。餐馆里有位歌手驻唱,弹着吉他,唱一些讲不出名字的苏联老歌。时而有客人给了小费上台一展歌喉,那歌手便很配合地让出位子。白哲单手托着头,静静听着,忽然听杜子骁问:“我给你唱首歌吧?”

白哲挑挑眉。

“最近新学了一首吉他曲。”杜子骁笑着说。

白哲也笑了:“好啊。”

杜子骁便给了小费,施施然走上台去。

他从歌手手里接过吉他,很专业地调了调弦,对着话筒清了清嗓子。

“今天是我跟白哲先生相识满八年的纪念日。”杜子骁用英文说道,“我跟白哲先生都在面对人生中非常关键的考验,我想把这首歌送给白哲先生,告诉他,不管在哪里,不管现在怎样,以后怎样,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那什么都不可怕。”

灯光把他的眼睛映得透亮,他并拢手指,扫弦。

“《抱着你》。”

杜子骁看着白哲,用中文说。

“如果明天看不见太阳,

整个世界会变成怎样?

在最后这一刻,

让我紧紧抱你。

抱着你,抱着你,我抱着你。”

店里稀稀落落坐着七八桌客人,杜子骁的歌声响起,他们不约而同转过了头。杜子骁唱歌是很好听的,比白哲要差一点,差在唱功上,声线却是十足十的优美。他年轻,又比同龄人多许多阅历,所以声音中有少年稚气未脱的执拗,也沉淀着许多属于成年人的东西。他的眼睛一直望着白哲,琴弦在他指间流淌出动人的音符,他唱,言语从来没能将我的情意表达千万分之一,为了这个遗憾,我在夜里想了又想,不肯睡去。

杜子骁会弹吉他,只有一点点,是白哲教的。后来他去拍戏,白哲以为他再没碰过吉他,甚至以为他再也不会碰任何乐器,他竟偷偷去学了这首歌。八年了吗,白哲远远地看着舞台上的杜子骁,原来时光不知不觉走过七年之痒,他们跨入了相识的第八个年头。

白哲无奈地笑,他想杜子骁真是沉得住气,自己完全忘了,他牢牢记着,却故弄玄虚不肯提醒。半个下午,自己在拉着他聊些毫不相干的事,而他在想什么?

他可能在想,待会儿怎么编个借口找个机会,把这首歌唱给白哲听呢?

连白哲自己都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杜子骁的。他没有见过这样执着真挚的年轻人,只因为他在电话里咳了一声,他买了半夜的机票从国土那头跑回来,又怕打扰他休息,在他门前蹲了一夜,只为了早晨他开门时候,问他一句你好不好,有没有事。身边人都说他们根本不配,白哲是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物,而杜子骁是谁。连杜子骁都知道自己不配,可他喜欢白哲,他忍不住。他忍不住看到白哲就要把心里的喜欢摊出来,他为白哲做了这辈子所有的傻事,有些傻事如今提起来,连杜子骁自己都会害羞得不肯承认。

所以白哲永远也不会告诉他,我喜欢你做的那些傻事。

也许正因为你是全世界唯一一个在我身上犯傻的人,我才会喜欢你。

“你的眼神充满爱和光,

让我不畏惧明天黑暗。

烦恼忧愁悲伤,

一切都不重要……”

白哲轻轻和着杜子骁,杜子骁轻轻笑起来,白哲给他打着拍子,一边唱,一边望着他微笑:“……我只要抱着你,抱着你,抱着你。”

第1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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