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亭匀忽然觉得无限的恐惧漫上心头,他记起来兰娘去世那一晚,他在雪中奔跑得那样急,依旧还是没有追上她离开的脚步。
方才那一眼,他绝对没有看错,兰娘就在那马车里啊!
而这城墙极高,若是他从侧边的楼梯再下去,那马车不知道会跑到哪里去了。
短短的一瞬间,顾亭匀想了许多,仓促之间,不受控制地做了一个决定。
彰武正要问清楚大人下令追的是什么,却忽然见顾亭匀以猝不及防的姿势翻身跳下了城楼!
一群护卫立即要去拉,却因为顾亭匀毫不犹豫的速度没能抓得住,阮知府吓得膝盖都软了!
他声音颤抖,忍不住也冲着城墙下嘶喊:“来人!保护顾大人!保护顾大人!”
一群人守城的士兵抬头一瞧,便瞧见一人从城墙上正往下坠落,一群人惊得厉害,立即冲上去试图接住顾亭匀!
而那城墙极高,又如何接得住?还是其中一人眼疾手快,抢过来旁边一位老伯拉的一车白菜飞快地计算出大致位置试图接住顾亭匀。
而顾亭匀直直地摔到了那装满白菜的板车上,而后狠狠地再摔到了地上。
彰武等人急得要死,心里俱都想着顾亭匀此番不死即伤,这回去京城该如何对皇上交代!
阮知府更是满头大汗,他现在只觉得自己这女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就是不知道此人是什么时候疯的。
顾亭匀浑身剧痛,躺在地上,鲜红的血溅得到处都是。
风呼呼地吹,彩霞散去,倦鸟掠过天空,天色慢慢地暗了下去。
他疼得动不了,只能绝望地看着那马车只剩一个影子,很快模糊不见了。
热泪与血混合到一起,他忍着痛,对着其中一个士兵说道:“去……追……”
那人根本听不懂他说的什么,而顾亭匀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似乎要死了一样。
他甚至已经听不到四周的杂声了,整个世界安静到了极点。
疼痛让人思绪都被拉得很长,他想,也许自己是看错了。
从前他总是后悔没有不顾一切地去护着兰娘,这一次,他总算是不顾一切地往前冲了,可他还是没有追上她。
这一生,漫长到了极点。
他总想着去弥补,可这八年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能弥补得了。
反倒是思念渐长,每每想起来她,都宛如被刀子挖着心脏。
而他早已痛到了极点,早已不想再等。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兴许她的魂魄迟迟不曾归来,便是早已不爱他了。
顾亭匀的手缓缓地垂在地上,彰武忍不住怒吼:“来人!喊大夫!喊大夫!”
兰娘与陆回在城外原本只打算着待上两日的,毕竟家中事物繁忙,可谁知道二人起早去看了日出又采了些草药之后,在山上竟遇到了一个受伤的猎户。
那猎户伤势惨重,被陆回与兰娘运到山下救治了两三日,才苏醒过来,可他那伤势一时半会也好不了,至少得六七日才行,一动便会出血,兰娘与陆回便让小厮回去送信,二人干脆留在竹屋这里,一边照顾那猎户,一边权当在此处散心放松了。
晨起兰娘与带来的小丫鬟一道煮早饭,陆回便去山上采草药回来摆在远离晒干。
兰娘把早餐在院子里的小桌子上摆好,抬头与陆回对视一笑,山里的风徐徐吹来,此时的日子竟然让人恍惚中感觉到美好到了极致。
陆回洗了手坐下来,先给兰娘夹了一筷子炒鸟蛋:“你多吃些。”
兰娘面上神情与在燕城时截然不同,瞧得出来她十分喜欢这几日的生活。
陆回喝了一口粥,状似无意地说:“等到我们老了,我便带你来这里住着好不好?”
这的确是让兰娘高兴的很,她忍不住弯唇一笑:“谢谢师父!”
陆回不动声色地拿起来一块饼子,淡淡问道:“你说什么?”
兰娘脸颊上带了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她也知道自己该喊夫君,可只偶尔喊上一句,大多时候还是脱口而出师父,也许陆回对她而言,是夫君,但更是师父。
此时此刻,山脚下空气清新,树荫中旭日初生,微风送来带着植物与野花清香的气息,兰娘心情极好,咬咬唇说道:“谢谢夫君……”
陆回唇角带了笑意,伸手揉揉她脑袋:“乖。”
燕城阮府中,阮知府急得不行,顾亭匀虽说算是他女婿,可女儿已经不在,这关系也不好说,何况顾亭匀最要紧的身份是朝廷重臣,他在城楼上无故坠落,若说是他跳下去的谁信?
皇上万一责怪下来,谁承受的住!只怕阮家一家子都要遭殃。
偏生这几日那陆回大夫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迟迟没有回来,而顾亭匀昏睡了好几日,怎么都醒不过来。
阮家上下都在着急,阮梦知暗里观察了几日,心情复杂的很。
她没想到都二十几年了,姐姐忽然冒了出来,当初小时候家里人就更喜欢姐姐,那时候她因着吃醋在父亲被贬搬迁途中闹脾气,间接导致了姐姐走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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