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明白了吗。”
沈萱沉默了许久,妆容精致的脸上看不出过多的涟漪,刷得浓密卷翘的睫毛下,那双原本生得妩媚动人的眼睛里却隐隐透出一点伤心。
随后,她缓缓开口道。
“我记得那时候,你说我是个alpha所以拒绝了我。”
“你说你也不喜欢太过强势的性格。”
“真是不能再敷衍了啊。”
“现在呢?”
“站不住脚了吧,还是说,当初,这其实全部都只是你自己劝服自己的借口?”
沈萱打量的目光落在杜尽深脖子后那张方方正正的创口贴上面。
她也是个alpha,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部位受伤代表着什么。
alpha腺体被咬本就罕见,何况杜尽深这种看似温和,实则骨子里说一不二强势到极点的alpha。
除非他自己甘愿。
“不过现在我总算知道你拒绝的真正原因了。输过他,我感觉自己也不算太失败。”
杜尽深目光毫无起伏地看着她,不咸不淡地道:“你怎么知道的。”
沈萱勉强地笑笑:“我可不是瞎子。”
“听说过一句话吗,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穷困和爱。”
“曾经我约你约了那么多次,你不是没空就是直接拒绝,我以为我主动一点,是块石头也能焐热了吧。”
“结果现在,我不过就跟程幻舟多说了两句话,你就这么气势汹汹地要跟我算账,他是你什么人啊到底。”
杜尽深缄默了不长不短的时间。
在此之前,很多人问过杜尽深同样的问题,最近一次,他回答林馥,程幻舟是自己的弟弟。
现在呢。
沈萱说得对,他的确一直在提醒也在警告自己。
告诫自己不该越界。
“兄弟”两个字,是他给他心里那只野兽上的最后一道枷锁。
但他其实早已没法再把程幻舟只当成“弟弟”来看待了。
杜尽深许久没说话,却被沈萱误解为另一重意思,以为杜尽深是根本不屑同她谈论。
那年才大二的杜尽深以高票当选主席,她跟杜尽深也因为学生会的事务慢慢走近。
在此之前,她交往过十几个形形色色的omega和beta,什么类型长相的都有,因为她是alpha,所以总在这些关系中扮演强势、照顾另一半的角色。
她觉得厌倦,她承认自己喜新厌旧,只想换换口味,于是,不可避免地,她对一切都完美符合甚至超出她择偶标准的杜尽深产生了浓重的兴趣和好感。
得不到,反而更加想征服。
其实也未必有多喜欢。
她兀自低叹了一口气。
算了。
“你眼睛一直盯着谁。”
沈萱换上一副调侃的口吻:“那天晚上联谊我就发现了,怎么着,不看着他你难受,担心咱程主席这么大一alpha被骗去拐卖了?”
她随手指了指咖啡厅窗户外站在路边的行人:“看到了吗,比那牵着自家八岁小孩的妈妈还过分,就这你还装呐。”
杜尽深的目光顺着向外望出去,他对那些往来的行人无动于衷,目光直至在捕捉到远处一个似有些熟悉感的身影瞬间停住。
那个人背对他们站在那儿,笔直的肩和腿,姿势优雅,两手插着兜,他的脸被车辆挡去,杜尽深因此不太能分辨。
但还是像。
杜尽深的手指微动了动,说:“先失陪了。”
他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从咖啡店跑出来,朝着之前那个俏似程幻舟的背影消失的方向寻找。
杜尽深急急忙忙地穿行几条马路,衣摆都被风吹起来,终于勉强追上了前方那个人。
路口的信号灯由绿转红,杜尽深不得不刹下脚步。
隔着一条马路,对方还是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渐行渐远。
杜尽深遥遥在那人背后喊了一声。
“舟舟!”
面前一辆车疾驶而过,遮住了那个与程幻舟相似的背影。
没有人回头。
不是程幻舟。
他认错人了。
杜尽深站在原地,他听到“滋滋”的声音在大脑深处不停地想着,如同保险丝在燃烧的响声。
然后,线断了。
他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立时拨通了程幻舟的号码。
“嘟……嘟……”
电话响了几声,无人接听。
打不通。
他又拨。
在规则的盲音里,他又开始琢磨小时候那个百思不得其解的复杂难题。
人是动物、是兽,还是别的另一种自诩更高贵的物种?
我们到底有没有拥有过自由,我们的情欲、爱恨,是否被本能掌控,在更宏大的自然规律面前根本没有挣脱的空间。
如那天地囚笼里的行尸走肉。
那爱又算是什么呢?
是繁殖本能、是另一种形式的利己主义、是失控的程序代码、是不值讴歌的低廉欲求?
不知过去多久,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
“舟舟。”
他温柔地喊了一声程幻舟的小名,就像很多很多年前那样。
“杜尽深。”
程幻舟的声音很轻,如同从天上降下的纯白羽毛。
他奇怪地问:“你发什么毛病?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