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为民早就在急诊等他,一起的还有今天的值班二线和三线, “来了, 过来看看病人。”
“怎么回事?”陈叶觉得有些诧异,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病人,能让神内的二三四线汇集在这里?
陈叶跟着陈为民进到急诊科的谈话室,刚进门, 就一眼看见一个坐在轮子的年轻人,面容和身材都很消瘦, 脸颊有些凹陷,穿着t恤和短裤,暴露在空气中的四肢看起来很瘦,有点皮包骨的意思, 双手蜷缩着,整个人歪在轮椅里。
他乱篷的头发已经长到能遮住眼睛, 更添了几分颓废和无力。
还有另一个人,坐在轮椅旁边的椅子上,勾着头, 一副畏缩恐惧的样子, 看起来也没比轮椅上那个好多少。
谈话室里还有几位眉头紧皱的男女, 看样子应该是这俩人的家属, 除此之外就是急诊科的值班二线。
急诊科二线见到陈为民进来,就起身道:“陈主任,你看这……”
陈为民冲他点点头,又看向患者家属,温声道:“我多叫了一位了解这方面情况的医生过来,你们详细说说孩子的情况,我们参详参详。”
陈叶听了微微一愣,内心疑惑更重。
谈话室的门这时被敲响,一个戴着白色胸牌的学生进来,将几张检查结果递给急诊二线,“老师,急查结果出来了。”
这几张化验结果很快就从陈为民和同事那里递到陈叶手上,他仔细看了看,目光在红血球数值上停顿片刻。
恶性贫血。
他抬头小声问了一下急诊二线,将两个病人分别跟化验单上的名字对上号,先将化验单分成两份,然后认真听患者家属在说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送出国是读书的,谁知道他在外面交了什么猪朋狗友走上这条路!”
“我们也是这么说,问他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到处去浪,就说失恋了心情不好,你心情再不好,也不能伤害自己身体,跑去吸/毒啊!人家新闻早就放过了,这就是新型/毒/品!”
家长气愤非常,骂起孩子来刹不住车,陈为民忙道:“教育孩子的话咱们先放放,先解决目前最要紧的问题,那就是他们身体上的病痛。”
他让两家的家长轮流说自家孩子有什么问题。
大点的那个问题相当严重,恶性贫血、认知力降低,四肢已经出现肌肉萎缩,双腿无法行走,陈叶在他的化验单里看到一项维生素b12的检查结果,显示他体内缺乏此项维生素。
这意味着他的运动神经通路会受到破坏,中枢神经不能像正常人那样控制肢体的运动,他问患者家属:“他是突然一下子就不能走了,还是先出现肢体麻木,经常摔倒,接着间歇性不能动,最后不能有?”
家属想了想,道:“和他同住的室友说是循序渐进的。”
陈叶点点头,直接地问道:“吸的是笑气吧?或者用你们的话说,是打气球了?打不少吧?”
这妥妥就是脊髓亚急性联合变性的症状啊。
他话音刚落,就连两个小年轻不约而同地颤抖了一下。
有水珠滴里搭拉地从脸上往下掉。
陈叶看一眼他们,脸色淡淡,又继续问另一个的情况。
另一个病人的情况好点,虽然也有恶性贫血,但程度很轻,也没有出现很明显的神经系统损伤症状,但是情绪相当抑郁,从陈叶来之前值班同事给他的量表结果来看,已经到了中重度,据家长说,他还有短暂失忆的症状。
“突然就不记得昨天前天的事,连昨晚吃了什么都忘了,哪有十九岁人记性这么差的?”
陈叶问道:“他们俩都出去多久了?”
“我们两家是通家之好,俩孩子差了三岁,一前一后出去的,都是十八岁去那边读大学,这个大的出去三年了,小的才去了一年。”
陈叶问他们怎么会吸上笑气的,大的那个说:“去音乐会,同学给的……试了一次,觉得挺舒服……后来大家搞party,又试了几次,觉得不像又不是大/麻之类的……就经常……”
然后越吸越上/瘾,毕竟这是一种短效的吸入性全身麻醉剂,只要吸入十几秒到几十秒就可以产生快/感,这种感觉可以持续两三分钟,而且便宜易得,不像传统毒/品那样让人闻风丧胆心存警惕,又足够刺激足够嗨。
“很酷吧?不吸的话,是不是会被同伴嘲笑,说你是胆小鬼是乡巴佬?”陈叶挑挑眉。
大家看向他,他笑了一下,“我在美国的时候,下班之后跟同事去酒吧,就看到有几个女生在隔壁吸笑气,有一个女生不想吸,同伴就笑话她,她们吸了笑气之后,个个都疯狂大笑,表情非常夸张。”
“我在ucsf也遇到过一个吸笑气的中国留学生,才两三个月,就花了几十万在这上面,一箱一箱地买笑气弹,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打气球,最后打到四肢瘫痪,大小便失禁,在国外看病很贵的,也没人照顾,家长只好将她接回国,估计还在还是那样,想要变回正常人,难上加难。”
“你们这两个孩子,小的那个赶紧转去脑科医院隔离治疗,先把体瘾断了,后续接受心理辅导,从心理上去除依赖,家长多鼓励孩子建立新的朋友圈交际圈,调整心态,慢慢恢复正常生活。”
“大的这个情况很严重了,再拖下去,或者你再去吸一段时间,就可以过上像爬行动物一样的生活了,要是不想,就先住院治疗,看症状能不能缓解,接下来再说别的,见步行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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