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鱼端菜进来,还没将盘子放在桌上,那女婢便嚷上了,“诶,这炒饭里怎么有虾米,我家娘子吃不得虾米,你们这小店是不想要了吗?”
沈鱼连忙道歉,“是本店疏忽,不知小娘子忌口,马上重做一盘。”
她端着炒饭转身欲走,却被人唤住,“等等。”
程二娘缓缓转过头来,冷笑一声,这区区食肆厨娘,竟生得如此花容月貌,荆钗布裙难掩姿色,让她有些不爽了。
“小娘子还有什么吩咐?”沈鱼觉察到这是个难缠的主。
程二娘闲适玩着自己的指甲,“换一碗未免浪费,不如小娘子吃了吧,这炒饭精贵,小娘子虽在此做工,想来也没吃过吧,这碗便赏你了。”
话里话外的羞辱意味都太明显,沈鱼面带微笑,“谢小娘子赏。”
阿莓就在外边,怒气上涌,脱口便要骂人,崔四及时拉住了人,轻轻摇了摇头。
程二娘指着雅间一处角落,“便在那里吃吧。”
沈鱼也不知是哪里做错了,惹得这小姐发难,只当自己倒霉,“这等精贵饭食一时竟不舍得吃了,还望小娘子能准许奴带回去给家中之人,若能如此奴与家人,定感激不尽。”
末了还加了一句,“谢小娘子赏!”
这番话低声下气,极大的满足了程二娘身为贵女的虚荣心,长得美又如何,还不是得敬着她,心气顺了,有些细节就不计较了,重要的是这炒饭是她“赏”的。
程二娘摆摆手让沈鱼退下,沈鱼转身出了雅间。
连向来好脾气的邓氏都有些不悦,“掌柜何苦受这气?那小娘子也忒傲气了些。”
阿莓与崔四不好意思地向沈鱼道歉,若是他们进去,沈鱼便不会受此侮辱了。
“行了,开食肆,有三教九流也有高官贵女,受些气又怎么了,我又没有缺胳膊断腿,一个个地都哭丧着脸做甚。”沈鱼不觉得受了十分严重的侮辱,就这为难程度,连入门级都算不上。
“谁让你受气了?”大门外传来一声询问,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沈鱼见到来人,眼睛亮了亮,将口中“县主”二字咽了下去,毕竟她可不能自暴其短,她现在应当是不知县主的真实身份的。
端敬县主总算换了裙装,额上点了一朵梅花花钿,更显得明艳动人,手中仍拿着那把洒金折扇,不为扇风,只为装个潇洒态度。
端敬县主带着女婢,身后跟了四个彪形大汉,整齐的装束,挺拔的身姿,一看便知其武力不低。
端敬走近,又问了一遍,“谁让小美人受气了?”她观沈鱼神色,的确不如上次欢喜,那为难之人也太不怜香惜玉,对着这等娇憨的小美人,也能狠的下心。
崔四便替沈鱼说了,这一状告得绘声绘色,沈鱼都有些佩服崔四的语言组织能力了。
端敬听罢前因后果,朝雅间望了一眼,“我倒要看看是谁家的贵女,好大的架子!”有转头给了沈鱼一个眼神,似在说,等着我给你出头!
沈鱼觉得端敬最后的那个眼神帅爆了,这种有人撑腰的感觉,好爽!
侍卫替端敬县主打帘,程二娘正咬下一块排骨,端敬就进来了。
端敬不识得程二娘,程二娘却认识端敬。安顺侯府没有嫡女,而程二娘生母又受宠,安顺侯夫人即便再不愿,有时也得带着程二娘出门赴宴。
程二娘在宴席上见过端敬,但她不出挑,一大堆贵女往那儿一站,程二娘瞬间泯然众人。
程二娘起身行大礼,“见过端敬县主。”虽不知端敬为何来这儿,但程二娘知道这位县主性子并不那么好相与。
认识她?那就好办了,免得还要亮明身份,显得她有些仗势欺人了。端敬走过去坐在主位,随意问道,“你是?”
“奴是安顺侯府的程二娘。”
端敬单手托腮,回忆了半天没想起来,还是装作熟络道,“我们在这遇上也算有缘,来坐下一起吃吧。”
竟是反客为主,全然忘了这雅间是程二娘先在的,程二娘面露尴尬,敢怒不敢言。
不一会儿,崔四端上一碗没有放虾米的炒饭。程二娘刚想吃,就被端敬一把拖了过去,端敬吃了两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呀,忘了本县主近日上火,吃不得这燥热之物。这倒了又实在太可惜。”
端敬的女婢道,“圣上曾说一汤一饭当思来之不易,确实不好浪费的。”
主仆俩一唱一和,程二娘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那这盘炒饭,本县主便赏了二娘吧。”这个赏字还加了重音,炒饭又重新到了程二娘眼前,看着着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炒饭,程二娘久久没有动筷。
“怎么,二娘是嫌弃本县主?”端敬脸色有些沉了下来。
程二娘忙道不敢,带着屈辱吃完了这碗炒饭,便急匆匆告退了。端敬见她落荒而逃,还不忘加上一句,“记得结账。”
沈鱼隔着竹帘看了个清楚,端敬县主作弄起人来,还真是厉害,对付程二娘这种人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程二娘也不是傻子,自然猜地出这端敬县主是为那小娘子撑腰,虽不知县主为何认识一个食肆的厨娘,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程二娘猜测是沈记背后可能有什么大人物,打定主意今后还是离沈记远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