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黄帝、蚩尤亦是难免一战。”孙钟落寞道：“世人再是鏖战，又能打出个什么名堂？”
单飞微怔。
他本对孙钟很有戒备，但听孙钟这般言论，倒很有戚戚然之感。事实，人类的战争在后世很多人看来，根本是愚昧的举动。可怪的是，后世很多人看出这点，还是阻止不了、甚至还要深陷战争的泥潭。
“我们虽能这般想，可惜的是……女修不会这般想，没人和她说的。”孙钟涩然道：“这两千年来，她从未忘记灭掉白狼秘地的念头，这也形成了这世界的轮回之源。怪的是，女修虽是实力强大，却始终铲除不了白狼秘地，你知道为什么？”
单飞虽有所思，还是试探道：“请孙先生明言？”
他感觉这个问题很有深度，因为在他那个世界，也存在着这个怪的现象，而且根本无法解决。
这个问题能解决的话，倒真可以获得诺贝尔和平奖了。
孙钟看着幻境霞光流彩的天际，“因为这世有高有低、有正必有反。山有多高，谷有多深，都说这世邪不胜正，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话罢了，能当帝王的人，哪个不会用点邪恶的手段？统治世人的当权者，哪个会用孔夫子的德育教化？这在他们心，根本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什么是邪？什么是正？你认为自己是正，可谁会自认邪恶？在每个人心，不都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才是正确的？”
单飞一时沉默。
孙钟凝声道：“单飞，老夫知道你不是回避事实的人，如今你只是将鬼门震开一丝，放出的异形人是数目惊人……由此可见，白狼秘地有多少积怨凝聚！这数千年来，女修一直未放弃打击白狼秘地，但她每打击一次，会更增加白狼秘地的反弹之力，如今这股反弹之力已到了极为可怕的地步。”
单飞皱起眉头，知道孙钟绝非危言耸听。这道理和人类灭蟑螂差不多，他那个时代的人类对灭蟑螂的技术可说是到了个很强的地步，但蟑螂灭绝了吗？蟑螂只有益发的数目磅礴，而且更加的耐药。
如果真有灭世危机蓦地发生，单飞倒觉得能活下去的绝不是人类，而更像是蟑螂。
这是个可笑的事实，但女修和白狼秘地之间，不是和人类灭蟑的事实很像？
“女修不会罢手的。”孙钟摇头道：“如今所有人都已没有了回头路。黄帝认为自己没有做错，蚩尤也认为自己没错。我们认为自己没错，那暗推动所有人齐聚楼兰的人也不会认为自己有错。那谁错了？”
单飞回道：“孙先生说的没错。”
孙钟不由一笑，良久又叹，“事实，这世所有人都在走着两条路罢了。”
“两条路？”单飞暗自怪，倒感觉孙钟越说越有深意。他一直没有看透孙钟这个人，如今听了孙钟这番话，倒觉得此人的头脑绝对大多人要清醒太多。
“一条路是不变之路。”
孙钟缓缓道：“所有走在这条路的人需要的只是个不变的保证，哪怕他们知道这是虚假的承诺，却已没有勇气去戳穿。他们有时候明知道有问题，却宁可沉浸在谎言，因为那会让他们好受一些，他们不会去考虑太多，因为他们需要的不是思考，而是一点儿可怜的情感寄托。沉浸的久了，他们慢慢觉得谎言真相其实无所谓，维持这个不变的现状最重要。他们拒绝承认改变，当然他们也会宣称要改变，因为他们需要些新的东西。可变来变去，他们不过让自己在这条路走的远一些……”
顿了片刻，孙钟道：“走的远一些，不意味着走的正确？”
单飞点头问道：“那第二条路呢？”
“走在第二条路的人，多是厌倦了这个可悲的轮回，不过大多数人却是无力抗衡轮回的力量，只是被动的抗拒着轮回、却不能不深陷轮回。只有那种真正有力量、有勇气的人，才会选择向轮回开战！”孙钟沉声道。
单飞转望楼兰的方向。
那里跪倒的兵士已现出迷惘的表情——或许他们跪拜久了，却发现神庙无动于衷，难免心惶惶。
更多的兵士已然转身，向城墙的方向冲去。
城头静寂，但可想而知的是，城垛后，不知多少流汗的兵士在握紧了兵器。
“孙先生，我觉得你说的有点问题。”单飞看着那冲向楼兰城的兵士，眼有光芒闪烁。
“请说。”孙钟道。
“你说的两条路的确意义深刻。”单飞沉声道：“这世的人的确不过重复着这两条路罢了，但我们却不能指责什么。”
“哦？”孙钟的眼带着不屑。
“那些攻城的兵士没错，因为神灵不佑，他们要想活下去、让家人活下去，要靠自己撞得一头是血的勇气。”
单飞声音带着激荡道：“那些守城的兵士也没错，他们所求的本不多，保住了城池、保住了他们的家，那不止是他们一点儿情感的寄托，那更是他们一生的意义所在！”
凝望着孙钟，单飞一字字道：“他们没错，他们只是无法、也没有能力去选择。我说不出让所有人都认为是正确的道理，但我知道一个真正有力量、有勇气的人应该怎么去做！他不应是选择开战，而是要给所有人一个选择。”
稍有凝顿，单飞真诚道：“一个自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