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强的压迫感一一让人下意识地想要臣服,如果不是和萧磬朝夕相处,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符悦都怀疑自己现在要跪下去了。
她得咬着牙死贴着墙根,才能克服住那种五体投地的欲望。
怎么回事?
萧磬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恐怖,身上的威亚几乎和师尊要并齐了,符悦甚至觉得,就连师尊平时动怒的时候,都未必有此刻的萧磬这么恐怖。
“我愿意死!”家丁猛然抬起头来,面容哀戚地盯着萧磬:“我愿意死,求您,求您不要......”“周郎......”被萧磬抓在手里的狐妖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裕笙下意识觉得不对:“萧磬,你先放开他。”
“不要!”萧磬那张本来英俊漂亮的脸蛋已经开始狰狞,写满了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恨意:“他刚才差点杀了师尊!我要杀了他!”
萧磬一边说着,手里的动作猛然收紧了,狐妖的喉咙里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哀鸣。
“我、说、放、下。”裕笙彻底黑了脸,咬着牙一字一句。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天道只管四十九道,妖族就是其中的例外之一。
诛杀妖族要承受的代价太大了。
萧磬初入仙途,何必背负这样沉重的代价?
不值得。
虽然眼前的妖狐已经是半鬼,但至少还是妖。
是妖,萧磬就动不得。
他已经是化身境界,之前诛杀陈瑞那个小妖的时候所要承受的代价在思索之后已经无足轻重,手持诛邪剑自然可诛一切邪崇,可眼前的这位狐妖怨鬼,执念颇深,岂是萧磬一时动怒,两手空空就能杀的。
萧磬看着裕笙,愣了一下。
紧接着毫无预兆地,萧磬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萧磬!”裕笙不管不顾直接丢了手里的诛邪剑,整个人朝着萧磬扑了过去。
好险在萧磬落地的前一秒接住他。
狐妖躺在一边,法力早就已经承受不住他隐匿身形,当着所有人的面浮现出身影来。
一旁的几个弟子已经顾不上目瞪口呆,符悦只觉得身上的压力一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浑身湿漉漉的满是冷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另外两个人也没好到哪去。
“周郎......”地上的狐妖轻轻唤了一声,家丁连滚带爬地蹭到了狐妖身边:“卿卿,卿卿。”
这几声轻呼过后,厅堂里沉默的吓人。
场面相当诡异,一片屋顶掉落的废墟里,裕笙跪坐在地上抱着萧磬,一旁的狐妖死死抓着家丁的手怎么也不肯放,三个弟子面面相觑。
“给我一个不杀你们的理由。”裕笙低着头,嗓音干哑。
“要杀就杀,我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早就受够了。”
狐妖的声音很微弱,但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抓着那个人的手,生死都是不值得什么畏惧的事情。
“人不人?”裕笙重复了一遍狐妖的话,冷冷抛过去一个眼神:“什么意思?”
狐妖冷笑了一声,不肯说话。
“好啊。”裕笙也笑,不过却是怒极反笑。
“不说是吧?不说就下地府和阎王爷说去!”
裕笙手中灵力一涌,裹着诛邪剑就朝他手中飞过来,剑柄刚握在手里,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裕笙的动作。
“仙长手下留情!我说,我什么都说!您想知道什么?!”家丁的语气飞快,好像生怕自己晚了一步,他的卿卿就会死于非命似的。
“说。”裕笙幽黑的眼瞳映衬着剑锋冷冷,寒意森森。
家丁颤抖着握紧了狐妖的手,一段往事也缓缓展开。
狐妖从前的确不是狐妖,他是人,活生生的人,叫容卿。
容卿的模样相当出挑一一虽然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容卿也不是最初的样子了。
没有能守住自己容貌的家室和能力,美貌就是从头到尾的一把利刃,刮得他遍体鱗伤,求死不能。容卿被当地的一个富绅少爷一一也就是崔府少爷崔知远看上,要娶容卿做妾。
容卿当然不愿意,好好的一个男子为何去做别人的男妾,但千般不情万般不愿,容卿还是以自己姐姐的名义,被抬上了崔府的花轿。
他本来以为总有色衰爱弛的那一天,自己忍一忍,至少可以保一家平安,忍到崔知远对他厌弃的那一天,或许能求个恩典出府。
哪成想崔知远是个不当人的。
容卿也没等到那一天。
崔知远有个特殊爱好,他对毛茸茸的东西有一股几乎是疯狂的执念,让人生生剥了容卿的皮,缝了狐狸皮上去。
狐狸那么小一只,容卿也是个男人,一张皮剥错了一点点,崔知远就让人重剥。
狐狸的血在崔府地上盖了三天三夜,一场大雨才给洗干净。
容卿活下来了。
一个不起眼的家丁给容卿端茶倒水,衣不解带夜不合眼的照顾着,容卿活下来了。
周通陪着容卿活下来了。
尽管已经面目全非,尽管已经似人非人,似妖非妖,不人不鬼一一容卿睁开眼睛的那一天,野兽的哀鸣在崔府响彻了一夜。
崔知远找道士来镇压住了容卿身上的妖气,拷上枷锁,让容卿成为自己的禁丨脔。
周通只能在窗外守着,听着容卿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