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太子手里只有一把短小匕首,能抵得过对方的攻势吗?
胸中沉了一口气,宁瑶拨开枝桠,美目一瞠。与赵修槿博弈的男子她认得,是西厂的末卒小吏,专为两厂一司的大太监寻觅美人。
再看另一头,五六个被捆的妇人瘫倒在地浑身是伤,怕是寻常人家的妇人不愿伺候太监被打成这幅模样。
可这人为何出现在雪山中?
莫不是趁着雪灾强抢被困的民妇,再以“失踪人口”为由,让这些女子人间蒸发,成为权贵太监们的座上欢?
“砰!”
男子被赵修槿踹倒在地,后脑勺着地。
赵修槿夺过他手里的刀,抵在他喉间。
男子是个登不台面的小角色,自然没见过太子殿下的玉容,还以为是个路见不平的公子哥儿:“兔儿崽子,知道老子是谁吗?!”
赵修槿挑眉,“哪里的腌臜?”
“老子的干爹是御膳茶房的阙公,你惹得起吗?!”
郑阙吗?赵修槿目光暗了几分,“那司礼监的郑全贵是你爷爷了?”
男子大怒,“九千岁的名讳,也是你配叫的?”
赵修槿面色不改,将刀尖狠插入男子掌心,在男子的惨叫声中淡淡道:“不巧,他们在我面前都是奴才。回去转告郑阙,叫他自个儿去大理寺自证清白,否者后果自负。”
男人目眦尽裂,露出森森白牙。
赵修槿转身走向被捆的妇人,用匕首一一挑开麻绳,指着下山的方向,“你们向南一直走,会有官兵接应你们。”
妇人们磕头道谢,相互搀扶着离开。
赵修槿看向躲在檵木丛中的宁瑶,冲她招招手,“过来吧。”
宁瑶正欲起身时,发现那男子拔出钢刀,一脸怒气地冲向赵修槿,“兔儿崽子,老子让你好瞧!”
“殿下小心!!”
顾不得其他,宁瑶狂奔过去,试图撞开提刀劈砍的男子。
九鼎一丝,赵修槿侧过身,极为敏捷地避开了刀锋所向,一把扣住男子后颈,另一只手袭向他的肚腹。
男子停了下来,瞪大双眼。随着赵修槿收回匕首,那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塌,蜷缩成一团苦叫连连。
宁瑶眼见着雪地上晕开一幅雪梅图,图幅不断扩展,延伸至脚边。
赵修槿踢了踢痛苦不堪的男子,淡淡道:“记得带话。”
说完,看了宁瑶一眼。
宁瑶小碎步跟上,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殿下等等。”
赵修槿转眸,见宁瑶掏出绢帕来到他面前。
“杂碎的血,不该污了殿下的手。”
白雪初霁,晨风泠泠,烨煜的日光照拂在女子的脸上,让她温柔的面靥添了娇色。
她握着他的右手,用帕子一点点擦掉他手上的血迹,没有发憷,没有颤栗,带着几分孤勇。
“见我伤人,你不害怕?”
宁瑶松开他的手,仰头笑道:“殿下伤的是恶人,我为何要怕?”
她眼眸勾着两尾流畅弧度,是赵修槿见过最漂亮内敛的双眼,深深映入他漆黑的瞳仁……
这场救援持续了整整五日,救出了数千人,将士们筋疲力尽,靠坐在一起吃着发干的馒头。
大老远,宁瑶瞧见清越背着一个白发老翁走来,步履稳健,没有半点颓累的模样,而他身边的宋宇卷着衣袖、敞着领口,累得气喘吁吁。
“二小姐可有恙?”
宁瑶摇摇头,“你去歇会儿吧。”
清越放下老翁,交由军医,“我不累,咱们这就回府。”
宁瑶知道清越性子倔,决定的事不会改变,也没再劝,跟着他走向马车,沿途瞧见正在与军医交谈的赵修槿,睫羽微颤,心口漾起怪异的感觉。
这时,一抹人影拦下了她。
“宁大姑娘,可否借一步讲话。”
宁瑶看向突然出现的唐絮之,拦住欲上前的清越,“唐大人有什么话,就地说吧,没必要回避。”
彼时,唐絮之就跟宁乐气场不和,两人很少心平气和地交谈,在唐絮之的印象里,宁乐就没给过他好脸儿。
“在下想问的是,宁瑶她还好吗?”
像是听了什么讽刺的笑话,宁瑶定定瞧着唐絮之,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浮现出憎恶,“既已退婚,小妹与唐大人再无瓜葛。唐大人此番所为,实乃僭越。”
“还请大姑娘如实相告!”唐絮之加重语气,他已许久没有见过宁瑶,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担心宁瑶想不开,每日偷偷以泪洗面。
“无可奉告。”
言罢,在清越的搀扶下,宁瑶登上车廊,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青袍男子,忽然觉得往事种种,不过尔尔。
唐絮之盯着远去的马车敛眸,感觉这女子的声音跟宁瑶很像!
——
酉时二刻,余晖漫天,京城内车水马龙,兴隆不央。
赵修槿回到东宫,沐浴后刚想歇下,却见宗人府的左宗令前来拜会。
左宗令是宗人府的最高长官,亦是赵修槿的五皇叔。
落座后,左宗令笑道:“许久不见殿下,殿下愈发丰神俊朗了。”
“过奖。”
“殿下战功赫赫,爱民如子,被百姓视为谪仙,被朝臣视为皇冠上的东珠,足见殿下的威望。”
赵修槿为他沏茶,“皇叔就别调侃小侄了,捧杀从来都是小侄最忌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