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冬出了家门就提着东西往沈空青家去,脚步之快带起一片灰尘。
沈空青正在屋里与沈老爷子说着话,老爷子关心他,问了些这几年的事,沈空青挑了点无关紧要的说了,如自己受伤九死一生这事是绝不能让老爷子知道。
聊了一盏茶的时间,把老爷子的疑惑解了,又说了些趣事把他逗得开怀大笑。
老爷子年过半百,再有两年才到甲子,因着两个儿子能干,他早早就颐养天年,除了背脊是早些年因劳作压弯的,精神头却很好,他也是个讲理的老头,眉目慈善,沈空青在外打仗,除了父母兄弟最挂念的就是他。
沈空青是沈家的大孙子,老爷子疼他的紧,虽不敢说多过分,但偏爱确实有。
沈君迁握着他的手拍了拍:“如今回来了就先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其它的事有爷爷替你做打算。”
沈空青好笑,想着自己也不是黄口小儿,已经及冠,他却还是拿自己当孩子,但心是暖的,家里人的宠爱他看得见:“那就有劳祖父了。”
沈君迁笑着:“放心放心。”脑子里已经想着要给大孙子再置办点田地。
他正这般想的时候,院外传来一道熟悉声音。
小声小声地叫着沈空青。
刚分别小半个时辰,沈空青自然认出了来人,想也不想便起身出去。
院门没关,摘了草帽、整张面容暴露在日光下的叶天冬就站在门口,探着头来看,显得乖巧又可爱。
沈空青单这样看着,就忽然有了几分从前的感觉,人还是那个人,五年过去也还是这么乖。
他这样想着,脚步不停,走下台阶到叶天冬面前:“怎么了?”
叶天冬站直了身子,把提着的篮子举到跟前:“我娘听说你回来了,让我送些鸡蛋过来。”他又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特意准备的野蜂蜜一块递过去:“这蜂蜜是我去年从山里得的,很甜,你拿来泡水喝。”
哪怕沈空青在军营关了几年也知道这两样东西的贵重,而他分明已经有数年未和叶家联系过,可叶家还能对他如此...
当然,这面子不一定是冲着他来的,他离家之前两家关系就好,有祖父那一辈的交情不说,而李芳茹与陈秋香都是自外村嫁到南山村,因性子相投做了异姓姐妹,因此他年幼时才和叶天冬玩的好,倘若陈秋香知道他回来差叶天冬过来送东西也不奇怪,至于这罐子里的蜂蜜...既是小竹马亲手准备的,他当然乐意收:“替我谢谢香姨,得闲我再去看她,你进屋坐会?”
被亲自邀约,叶天冬哪会推辞说不合适,直接答应下来:“那我进去坐会。”他是一点都不觉得生疏。
沈空青把东西接过来,发现篮子挺沉,但看样子又不像是一篮子鸡蛋,怕是还有别的东西,又不能当着叶天冬的面查看,便把人引进来,说道:“你去客堂坐。”
“好。”叶天冬踱着欢快的步子去客堂。
沈空青则是提着东西去厨房。
厨房里热火朝天,李芳茹正擀面准备热锅煎饼。
沈空青把篮子放在吃饭用的桌子上,对李芳茹道:“娘,冬哥儿送了鸡蛋和蜂蜜过来。”
“诶...”李芳茹扭头看过来:“他有心了。”
沈空青这才把布掀开,看见碟子里叠放整齐的糕点:“还有九层塔。”
听到鸡蛋和蜂蜜都脚步未动的李芳茹这才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她低下头嗅了嗅,米糕和糖的香气盈满鼻间: “要说还得是香妹的手艺好。”
沈空青把手上的布放在一边,把原先就装鸡蛋的笸箩拿过来,将叶天冬送来的十个鸡蛋放到一起去。
李芳茹把九层塔端出来,问道:“冬哥儿回去了?”
“没有,我请他进屋坐会。”
李芳茹又道:“赶明儿再去他家坐坐。”
沈空青嗯了声。
李芳茹吩咐他:“你把九层塔端过去一起吃。”
沈空青便洗了碗筷先端着九层塔走了。
客堂里头,一老一少相谈甚欢。
沈空青看着被叶天冬逗得喜笑颜开的沈君迁,稍稍疑惑,他不在家的这些年,两家的关系似乎更好了?
但他没有表露出来,跨过门坎走进去:“祖父,这是冬哥儿送过来的九层塔,你尝尝。”
叶天冬一见沈空青进来便止了话头人也站了起来。
沈空青疑惑地看着他:“站着做什么?”
叶天冬什么也没说,表情略显腼腆,又坐了下去。
沈空青拿了三副碗筷,一人一副摆在各自面前,围着九层塔。
碟子里的九层塔数量不多,就九块这样,个头适中,但是米浆饱腹,沈君迁上了年纪又吃过午饭,尝了一块便作罢。
他放下筷子后对叶天冬说道:“你娘做糕点这手艺当真是无人能及。”
这就不得不说一下,陈秋香这门手艺是陈家传的,陈家并没有传男不传女的说法,加上又是不同村,想着女儿外嫁也不能没有谋生之道因此被婆家看轻,就把手艺传了给她,陈秋香还是姑娘时就帮着家里做糕点卖钱,人又聪慧有想法,做的糕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后面嫁给叶天冬的父亲叶石英后,机缘巧合进了镇上乡绅的后院给夫人小姐做点心,一个月有四天假,今日正好赶上她休沐。
在沈君迁面前,叶天冬隐晦地看了眼只顾着吃的沈空青,状似无意问道:“青哥觉得如何?”
因为味道太好,一口气干掉三块的沈空青抬起头:“好吃。”
叶天冬戳着碗里的九层塔,语气轻快:“我也会做。”
“...”沈空青没明白,以为他只是想表达一下,便夸赞道:“你真厉害。”
叶天冬的眉眼更弯了。
沈君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若不是两家说好了把叶天冬许给沈川柏,他都要怀疑叶天冬看上的是他大孙子了。
叶天冬美滋滋地吃着碗里的九层塔,看着沈空青狼似的吃相,不仅没觉得他丑,反倒心疼起来,这军营里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连饭都不给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