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穗挂了电话,在卫生间里反而不敢出去了。
但她知道今晚和庄恒生相处的时间有限,她要抓紧点。
走出卫生间,庄恒生抱臂靠在桌子旁边,头微微低垂着,似在放空打盹儿。
宁穗将手机关了机,走了过去,对庄恒生说道:“恒生,对不起,我现在……”
庄恒生睁开眼,看向宁穗,沉静的说道:“我都知道。”
宁穗抿了抿唇,眼睛又有些痒,但她快速的眨了眨眼睛,止住了泪意。
她问道:“你知道什么?你怎么知道的呢?”
庄恒生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有有,为了我,选择成为梁嘉学的情人。”
宁穗道:“恒生,我对不起你,即便如今我做什么……我都是补全不了你的。”
庄恒生唇齿嗫喏,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想上前搂过宁穗,但也忍耐住了。
宁穗抹了抹眼角的泪,说道:“你早上四点的飞机,那是不是三点就要走了,我今晚不睡了,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庄恒生点头:“好。”
……
但最后其实宁穗还是被他哄睡着了。
庄恒生和宁穗躺在床上,像是很久以前一样,宁穗搂着庄恒生,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心。
一开始宁穗还有些胡来,手不老实的伸进他的羊绒衫里乱摸,庄恒生也由着她,只是嘴角柔柔的轻笑。
宁穗道:“我听人家说,在监狱里,你这样性格的很容易被欺负。”所以她是在检验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伤痕。
庄恒生轻声道:“没人欺负我,我都很好。”
宁穗摸来摸去也没摸到什么伤疤,心里安稳下来,庄恒生感受着她温热的小手还在不老实,促狭一笑,将她的手抓回来握住,说道:“我也没被男人欺负。”
宁穗有些脸红,嘿嘿的笑,说道:“这话说的,难不成你们监狱还能有女人欺负你吗?”
庄恒生侧躺着,与她直视,眼里有笑意。
宁穗反应过来,炸毛道:“不是吧?你真的被女人欺负了?”
庄恒生揉着她的脑袋,顺着她的软发,说道:“没有,只是一个女狱长,对我比较关照。”
宁穗:“……真是长得好看,到哪里都有优待。”
但话音刚落,她又觉得这话说的不妥,她意识到庄恒生这是故意把那些年好一点的方面说给她听,是不想让她心里难受。
但是她也不是当初那个很好糊弄的宁穗了,她清楚的知道,在监狱里能有什么好日子。
宁穗直勾勾的盯着庄恒生浅粉的薄唇,他的唇形也秀气精致,庄恒生看出她的意思,伸手蒙住了她的眼睛,低声道:“闭眼。”
宁穗听话的闭上,笑了起来,说道:“你怕我吃了你不成?”
庄恒生说道:“我怕我待会儿舍不得走。”
但其实庄恒生并不是很想提起那种事,他手下触摸到的是宁穗细腻软嫩的脸庞,他也知道她的身体多么娇软馨香,想到她每晚这样睡在梁嘉学的身边,且梁嘉学是个正常的男人,庄恒生心里矛盾低落。
宁穗拉过他的手,说道:“恒生,我考上大学了,今年六月份毕业,毕业典礼的时候,如果方便,你能来吗?”
庄恒生道:“会。”
“我现在也有实习了,在觉醒资本,说不定以后我也会是职场女精英,像你以前一样。”
庄恒生道:“你会的。”
宁穗还将过去半年遇到梁嘉学,以至于到如今发生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了庄恒生,她想让他知道,她正在很努力的复仇。
“……花时的股价损失很大,研发进度也不比以前,再加上杨家撤了投资,我觉得我做的还挺好的吧?”
她说到最后,呢喃着,已经昏昏欲睡。
庄恒生语调平稳,拍着她的肩背,说道:“嗯,你做的很好。”
“恒生,等我把要做的都做完,我就带着有有去找你,你不会不要我们的,对吗?”
宁穗已经太困了,已经忘了庄恒生有没有回答,也忘了庄恒生回答的是什么。
……
宁穗虽然睡着了,但是她脑子里一直存着一个时间点,庄恒生四点钟的飞机,以至于她突然三点多钟的时候醒过来了,室内一片昏暗,床榻旁边也是空的。
庄恒生离开了。
宁穗连忙爬起来穿衣,她懊悔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居然能睡着,她心里当时想的是陪着庄恒生到三点,然后送他去飞机场的。
宁穗的酒店就在机场附近不远处,打车去机场还是很快的,她查了下那个点的飞机,庄恒生的航班就只有那一个。
宁穗迅速的跑到航站楼,航班已经在检票登机了,这个点的机场,大家都很困倦,人也要少一些,宁穗一眼就看到了一身黑色大衣,围着白色围巾的庄恒生。
但是她没有上前,因为她看到了庄恒生不是孤身一人。
庄恒生身边一个拎着小型行李箱的女生,这么冷的天,打扮的还是可爱靓丽,扎着马尾辫,冲着庄恒生有说有笑的,庄恒生插着兜,也很认真的在听着女生说话,他的侧脸俊美异常,神色专注。
宁穗是在那一刻,意识到,庄恒生没有给她任何承诺,一开始可能是因为他没有信心,但到出狱后,他没有选择来找她,也许……是因为他要开启的新生活里,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吧。
诺大的机场,人来人往,宁穗沉默的流着泪,也不敢叫住庄恒生质问些什么,她是个不合格的爱人,她不配,庄恒生有别的幸福,她应该祝福他的。
但宁穗还是很伤心,心如刀割,比北城的冷风刮在脸上还要疼。
她昨晚见到庄恒生时的喜悦,此时加倍的变成了难过心碎,她记得有句话叫做,比悲伤更加悲伤的,其实是空欢喜。
宁穗站在那儿,看着庄恒生和那个马尾辫女生检票去登机,转眼就消失不见了,她驻足了一会儿,才缓慢的转身离开。
……
宁穗浑浑噩噩的回到酒店,躺在床上蒙着被子,隐约还能闻到庄恒生留下来的味道,她将自己沉浸在他的气味之中,感觉还是被他抱着一样。
宁穗的眼泪顺着眼尾滑落到发鬓中,她闭着眼,想着昨晚庄恒生含蓄的拒绝,其实那已经是答案了吧。
他对她还是很温柔的,没有告诉她,怕她伤心。
宁穗不恨庄恒生,她没有资格去恨他,她希望他幸福开心,她心里明白,该去做的还是要去做,依旧是为了恒生,为了自己和有有。
……
宁穗拢共就没休息多久,还伤心欲绝,过了二十五岁,熬夜伤心第二天脸上就会很明显,赵恒星微信上叫宁穗去吃早饭,她一看到宁穗,就察觉到她不对劲,只是也不好戳出来,就自动忽视,而是委婉道:“我们吃点热乎的吧。”
宁穗点点头。
教育直播这个项目,北城的两个客户,谈了一个星期,才勉强谈成测试合作,算是一个阶段性的胜利。
宁穗和赵恒星却是被累个够呛,连续一周加班加点,北城很干燥,两个女人都干得脸起皮,最后一天的驻场结束,赵恒星说道:“走吧,晚上去泡温泉,顺便做做按摩。”
宁穗苦笑:“不是和客户吧?跟客户在一起,就没意思了。”
赵恒星道:“前天他们食堂吃饭认识的一个英语老师,他们公司线下门店的,叫……顾安宁的,你还记得不?”
宁穗想起来了,这个教育集团线上线下都涵盖,附近线下老师会来这边食堂吃饭,算是公司福利。
那天拼桌吃饭的时候,顺便认识的。
宁穗点头道:“我们三个?那就去吧。”
赵恒星笑道:“她在北城挺久了,推荐的地方应该挺不错的,我可得好好泡一泡,把这些天流失的水分给补回来。”
……
三个女人在一起泡温泉,还叫了果酒,微醺到很是惬意,宁穗盯着对面顾安宁的脸,突然想起来为什么之前觉得她眼熟了,那明明就是去年慈善晚宴上,小傅总身边的女朋友。
但宁穗想到小傅总那样身份的人,这位女友还在做教育机构的线下老师,这么辛苦的工作,有些不对劲。
不过宁穗也没指认出来,按理来说,顾安宁是可以说出来炫耀的,她没说,就说明有隐情。
宁穗又看向了赵恒星,想到了上周赵恒星在出租车里对她说的一番话,低笑了下,都是奔三的女人,谁还没点故事呢。
最后聊到了房价,赵恒星道:“我在老家的三线城市买了一套,全款买的,不想背贷款,所以没在江城买。”
顾安宁艳羡道:“我还没到有钱买房子的时候。”
宁穗表情讳莫如深,对上顾安宁投射过来的视线,笑道:“钱总会有的。”
赵恒星笑道:“你是不担心钱的,也不用操心买房子,梁嘉学还会差你一套房吗?”
这话说的,宁穗轻飘飘的说道:“我自己凭我自己的本事,在江城买了一套房子的,不然我干嘛出来工作,还不是为了还房贷。”
赵恒星瞪圆了眼,“真的假的?”但随即,她又摆摆手,说道,“你的首付是梁总给的吧?”
赵恒星没有喝果酒,她喝的是威士忌,所以醉得很,一醉就把她对宁穗平日隐晦的看法给抖了出来。
赵恒星当然知道的,宁穗是梁嘉学的情人,说什么凭自己本事,还不都是床上睡来的。
宁穗哼笑,脑子清醒着,不戳破赵恒星的不甘,而只是说道:“要是他给我的,我还只要一个首付吗?吃饱了撑的吗?”
顾安宁听着,只觉得宁穗娇软的声音有些耳熟,仿佛是在哪里听过,但她也想不起来了。
赵恒星看向宁穗,属于两个女人之间异样的火花在眼神中交流,赵恒星最后闭上眼,脑袋往后仰着,说道:“好累,做女人好累。”
顾安宁小声说道:“是做人都很累。”
次日回了江城,梁嘉学特意推迟了一个会议,亲自开车去接她。
一周没见,他就觉得好像一年没见了。
期间梁嘉学给宁穗打视频电话,宁穗都不接,她总是说自己很忙,不方便接,梁嘉学知道,她其实就是排斥。
没事,慢慢来好了。
宁穗和赵恒星一出机场,就看到梁嘉学抱臂站在接机口,他个高腿长,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戴着墨镜,浑身冷冽的气场。
赵恒星拍了拍宁穗的肩膀,说道:“都已经是下班的点了,你也别回公司了,跟梁总回家,好好休息吧。”
宁穗点点头,天知道她的想法是,和梁嘉学回家,还不如让她去公司上班呢。
宁穗淡笑着走向梁嘉学,梁嘉学拎过她的行李箱,一眼不眨的打量着她,这才说道:“瘦了。”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低声道:“回家要好好给你补补。”
赵恒星此刻走过来,客气的和梁嘉学打了个招呼:“梁总好啊,好久不见了。”
梁嘉学笑道:“赵总,你也是,改天有空请你吃饭,多谢你对穗穗的照顾。”
赵恒星笑:“刚还说穗穗瘦了呢,梁总这是真的感谢我还是在挖苦我啊?”
梁嘉学道:“哪是挖苦你,要是没有你照顾,穗穗去见客户,回来皮都不剩。”
随便寒暄了几句,赵恒星便告辞了,梁嘉学揽着宁穗出了机场,上了车。
梁嘉学开车前,就凑近宁穗,扣着她的脑袋亲了一口,宁穗被动的承受着。
浅尝辄止,梁嘉学自嘲道:“你是不是给我下蛊了?”
宁穗哼笑道:“我倒是想下。”
她垂着眼,眼里一片冰凉。
梁嘉学不在意,他宠溺的摸了摸宁穗的脑袋,发动了车子,说道:“这么冷的天,带你去吃寿喜锅,好不好?”
宁穗“嗯”了一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
梁嘉学订的是包间,比较安静,宁穗看着锅里沸汤的汤液,提不起胃口,但梁嘉学已经将煮好的牛肉,放进了无菌蛋液里裹了一层蛋液,递给宁穗,说道:“我让吉高查的,说是这家的蛋液很甜,你尝尝。”
宁穗接过碟子,尝了一口,的确是很好吃。
她小口的咀嚼着,一抬头看到梁嘉学眼神带笑的端详她,宁穗很不自在,她说道:“你看我干什么?看我能吃饱?”
梁嘉学轻挑眉头,继续给宁穗夹着肉,说道:“我很是后悔给你介绍这个工作,还不如把你安排到花时,看谁敢让你出差这么久。”
宁穗道:“你这是阻碍我成为事业女性,你太大男子主义了。”
梁嘉学声音低沉,说道:“对你,不大男子主义一点,我总不安心。”
他眯了眯眼,宁穗拿着筷子的手都有些抖,她是太过防范于他,所以他说什么,宁穗总是担心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宁穗的视线低垂,看到梁嘉学左手中指戴着的戒指,是她上次送给他的礼物,他一直都戴着。
宁穗其实心里有些困惑,对于梁嘉学来说,他究竟爱她什么呢?是成功以后,对当年的所作所为有所愧疚,由愧生爱,究竟是真的爱她,还是只是为了感动他自己?
梁嘉学给宁穗倒了一杯酒,是米酒,宁穗喝不了度数高的,米酒比较甜腻,下肚舒服。
梁嘉学幽幽问了一句不相干的:“你和赵恒星一块工作,有没有不舒服?”
宁穗接过酒杯,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梁嘉学锐利的眼眯了眯,眼中幽深带笑,却是深不见底,他说道:“她职场上这些年,要是想给你穿小鞋,一定能做到让你都察觉不出来,所以我问问你,有没有感觉工作上,哪里不舒服?”
宁穗意有所指道:“她一个总监,我一个小组员,犯不着给我穿小鞋,工作都很顺利,你不用多虑。”
梁嘉学道:“我只是怕你吃亏都不知道。”
宁穗冷冷笑了笑,说道:“赵恒星人很好,我们女人也没有你们男人想的那么小家子气,她不就是当初跟你有点露水情缘吗?你以为,她就会那么幼稚的把我当情敌对付吗?”
梁嘉学手肘撑在桌台上,双手交拢,似笑非笑,说道:“露水情缘?赵恒星跟你说的?”
宁穗道:“没有,是我猜的。”
他笑出声,追问道:“怎么猜的?”
宁穗道:“她说你这些年,不少生意上,有的人给你送女人,你都没要。”
剩下的,她就没点破了。
赵恒星姿色也算不错,如今二十八岁稳坐总监职位,她要是不开口提这个事儿,宁穗也不会想到,但赵恒星那晚,偏偏这么提了一嘴,宁穗自然就想到了。
当年,赵恒星估计也就是个组长,怎么就能知道梁嘉学这种事情的,最大的可能就是,赵恒星自己,就是某位领导想获取项目利润,而想要牺牲赵恒星,将赵恒星送给梁嘉学。
但梁嘉学没收,估计也是因着这个事儿,梁嘉学索性将生意谈给了赵恒星,好让那位领导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