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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庄大人以为沐某是天真孩童么?今天可不是讲江湖道义的时候!”沐天邈抵住卫庄手中的剑,腰间长索疾出,直打向卫庄胸口要穴。卫庄侧身避让,左手成爪形,徒手去夺那长索。两人你来我往酣战不休,各自的手下也已交上了手,时只听得无数兵器乒乒乓乓的响声,庄严玉阶俨然成了战场。

卫庄身后的干人等其实便是他当年座下的死士,他们在平日里是守卫,是花匠,甚至是卑贱的车夫,默默无闻,毫不起眼,你便是特意打从这些人身边走过百回,也决计瞧不出他们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然而在死生线之时,他们便是最无畏的战士,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愿意为自己效忠的主人流尽最后滴血。

卫庄并不担心这些历经百战的手下,倒是自己在与沐天邈的拼斗中时难以取胜,心中隐隐开始焦急,暗忖道,师哥,你到底去了哪里?

高手过招,输赢不过招半式,哪里容他分神。沐天邈手中的兵刃借着卫庄个破绽,挡开长剑,呼地下,直刺向他的左肩。卫庄急忙后撤,不想沐天邈手腕抖,怪铲另头的那只狰狞豹首居然内装机括,咔地声咬中了卫庄。

卫庄只觉身上疼,手上攻势锐减,愈加捉襟见肘,且战且退,五十招后已被沐天邈逼至玉阶旁的护栏边上,纵有身旁众死士力相助,又有几人是沐天邈的对手。

沐天邈此番乃是有备而来,打的便是出其不意,倚为胜的主意。先杀禁军左统领,夺了半枚兵符,令卫庄时无法调动人马,己方却是高手尽出,纵然卫庄武艺盖世,单凭宫里干侍卫也难以支撑。

正在卫庄濒临困境之时,他双目余光瞥见远处有人马,正朝宫殿这边的方向狂奔而来,相隔几十丈,那马蹄声却好似已近在咫尺。

卫庄心头松,此时他生出的第个念头不是“你怎么才来”,也不是“快帮我报仇”,而是——

下回,我也要在宫里飙马。

卌三英雄救美是喜闻乐见的壮举

盖聂策马路驰骋而至,距离玉阶还有两三丈时,等不及勒马,手掌在马背上拍,足尖点,借力凌空跃起,如鹰隼般个俯冲,手中长剑如索命之神,几道剑光闪过,登时便有数人毙命倒地。他的双足初踏上战场,剑锋便已淌下淋漓鲜血。

他沉默着,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悲喜,然而在场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传出的强烈怒意,胆敢与他为敌者,下刻必将倒在他的剑下。

双方士气顷刻间全盘逆转,“组织”方阵脚大乱,没有人能在盖聂剑下挺过十招,所有劈、砍、戳、刺都显得不堪击,等待他们的唯结局只有死亡。

盖聂的眼底片血红,手中的剑刻不曾停下杀伐,他的灰衣染上大片大片的斑驳血色,硬生生在重重围堵之下杀出条路。

路的尽头,他的师弟在等他。

卫庄侧身靠在栏杆上,以剑撑地,乍看得很稳,但盖聂自刚才冲上玉阶时便留心到他下盘发虚,不用说这么久以来他始终在原地,不曾移动半步。虽然盖聂方才并未看到他被沐天邈所伤那幕,却也不难料到师弟独木难支,半已吃了亏。

他又劈开数人的拦阻,抢到卫庄身前,叫了声,“小庄!”

卫庄脸上显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伸手扳住盖聂手臂,低声说道,“你扶我扶。”

方才大杀四方的冷硬剑客脸上登时变色,“你受伤了,伤在哪里?”边说着,边伸手将他小心搀扶住。

卫庄大半重量靠在他身上,却仍是勉强立不倒,对盖聂的发问避而不答,只道,“小点声。”

盖聂知道自己这位师弟的脾气,在人前是万万丢不得半分面子的,时间又心疼又无奈,“我带了五千人来。禁军那里,我也已经派了人,不至大乱。”

卫庄嗯了声,侧转过头,目光堪堪与盖聂相对。身后战场万千喧嚣化为寂无,眼神交汇不过短短瞬间,彼此已知对方心中千言万语。

盖聂道,“我先搀你回去,看看你的伤势。”

卫庄默然片刻,问道,“有轿子么。”

盖聂忍不住再度追问,“到底伤在哪里?”

卫庄将他拉近,在他耳旁轻声说了三个字,又恢复正常语调道,“我走不了台阶。”

盖聂本能地便要侧过身去师弟背后察看,被卫庄把扯住衣袖,“别看。”片刻后又问道,“伤处显不显眼?”

自师弟成年后,盖聂便鲜见他这般变化莫测的性子了。他退后半步,假意为师弟整理袍子,飞快地扫了眼,安慰师弟道,“你穿着黑衣,几乎瞧不出来。”

卫庄这才稍感放心。盖聂提议道,“我背你。”说话间左袖扬,挡下破空而来的支短箭。

此时大批军队入宫护驾,“组织”的士气已近衰竭,再难抵挡五千铁甲。对战消耗的不是热血,而是信念。沐天邈手持兵刃远远地着,不知面具之下作何种表情。

卫庄眺望战局,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人动作夸张地向自己挥手致意,手里的兵器不时往两边之人劈砍,然后继续向自己挥手。

“那是荆轲么?”卫庄问道。

盖聂往同方向望去,“是他。”又向师弟解释道,“他坚持要来。”

原来早晨沐天邈派手下以荆轲佩剑上所悬玉饰为诱饵,诓盖聂出城。盖聂见那玉饰确属荆轲所有,心中挂念挚友安危,便是刀山火海也要硬闯。那人带他在城外兜了个大圈子,顾左右而言他,盖聂察此情形不像要伺机对自己下毒手,倒像是调虎离山。淳厚正派的剑圣难得使了些硬手段,逼迫那人吐露出实情。

盖聂不听则已,听便心下大惊,恨不得插翅回宫。三十里路策马横行,在市集上险些撞飞位过路人,无巧不成书,这过路人正是外出打酒的荆轲。荆轲头回见盖聂如此神色匆匆,副如临大敌的阵势,二话不说跃上他的马,口中声唿哨,马儿撒开蹄子跑得越发精神。他趁马儿赶路时与盖聂搭了话,将情形打听了个大概,登时便说愿力襄助。

荆轲虽平日里嬉笑不羁,然而胸中热血常在,为人重情重义,是盖聂此生唯堪以性命相托的至交。值此十万火急之时,盖聂便将虎符交予他去调动兵马,自己先行步,直奔王宫。

卫庄听了,笑道,“下回再请他喝酒。”

师兄弟二人谈话间,荆轲已生擒了秦舞阳,缚住他的双手带至卫庄面前,咧嘴笑道,“陛下,日不见,您老人家还是这么鹤发童颜,腿脚麻利!”

“荆轲壮士老当益壮,真是举国之幸。”卫庄不假思索地还击了荆轲后,目光转向言不发的秦舞阳,问道,“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话说?”

秦舞阳望着远处浴血而战的沐天邈,道,“让他走,我抵命。”

“他接近你只为图谋复国,你还为他求情?何况,”卫庄笑容里带了凛冽杀意,“弑君谋反是诛九族之罪,哪里是如此轻巧了结之事。”

秦舞阳那张秀美近妖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在我离开流沙城之后,‘组织’是我唯的栖身之地。他为我做的那些事,即便只是出于拉拢之意,我也……我也感激他。”

卫庄唤过几名卫兵,“先将他押入牢中。”

正在此时,两名军士抬着具尸身向卫庄等人走来,将尸身放下后,其中人禀告道,“启禀陛下,贼首已伏诛。”

众人均大惊,围了上去。端看那人的身材服饰,确是沐天邈。荆轲上前摘下他的面具,伸手试了试鼻息,又在他脸上揉了阵,起身道,“没呼吸了,脸上没有易容。”

卫庄向军士问话,“他是怎么死的?”

军士回禀道,“他以敌众,力有不逮,中了我们弟兄几个的断魂枪。”

卫庄嗯了声,“抬下去,枭首示众。”他再看了看秦舞阳,“伤心么,难过么?”

秦舞阳道,“我所有的伤心和难过都留在流沙城里,只把恨意带走了。我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感情……”他终被押走,路上仍频频回头,眼望静静躺在地上的那具尸首。

“组织”众人没了主心骨,再无斗志,纷纷归降。长长玉阶上鲜血淋漓而下,尽现悲壮色调。

望着玉阶上往来的人群,荆轲忽然开始支支吾吾,“我方才对渐离说去去就回,不想去就是大半日,事有仓促,又不及同他说,这个……”

卫庄笑道,“你是怕他不给你开门?这样吧,荆轲壮士,此番你护驾有功,特给你准备顶八抬大轿,黄金万两,美酒千坛,风风光光地送你回去。轿子都到门外了,小高会不开门么?”想了想又自语道,“得要两顶。”

卌四其实故事才刚刚开始

卫庄果然给荆轲备了顶大轿,梨木锦带,威风八面,路敲着锣打着鼓,热热闹闹地出了宫,径直往孤竹里而去不提。

再说宫中情形,盖聂早已请来侍医,专等为卫庄诊治伤情。卫庄刚下轿子就上龙床,他拗不过师哥,只得不甚情愿地趴在床上,趁数名侍医忙前忙后地准备剪子清水等物时,悄声对守在床头的盖聂道,“区区皮肉之伤,你给我上些药就是了,何必传唤他们。”声音压得低,“伤在肉最的地方,不会有大碍。”

盖聂道,“这当口,还开这样的玩笑。”

侍医们恭谨地来到二人面前,躬身向卫庄告了罪,其中人端了椅子,手指轻轻搭在卫庄手腕;另人小心翼翼地剪开他被利刃洞穿的裤子,以察看伤口。

冷不防卫庄问了句,“是喜脉么?”

房里似乎陡然间开始下雪,为他把脉的那位侍医明显受了不小的惊吓,手指颤,险些在卫庄的腕上留下道指甲痕。电光火花的刹那,他脑中闪过对这句话的百种解读,最后还是咬牙,如实禀道,“回陛下……不是。”

卫庄似乎显得颇为遗憾,道,“真可惜。”

盖聂坐在旁无奈地看师弟戏弄在场干人等,那些侍医紧张得汗珠子直往下掉,终于隐约了悟为什么自己手下的周氏兄弟等人那般“惧怕”卫庄。

所幸伤口无毒,诚如卫庄所言,不过是点皮肉伤,敷以宫里最好的伤药,静养数月便能痊愈。只是伤处位置尴尬,有不便。伤势未愈前,连上朝都成问题,以陛下这般雍容的圣颜气度,总不能趴在龙椅上听政。

于是卫庄索性搬至将军府暂住,府上清幽怡人,伙食可口,有专人为自己包扎换药,正是调理养伤的绝佳去处。

如此过二十余日,卫庄伤口渐渐愈合,留下四个圆圆的疤,看起来像圈齿印——话又说回来,那本来便为“豹齿”所伤。御医又送来些去疤生肌的药膏,色泽白润,气味清香,比前几日敷的药粉好闻得。

这日清晨,盖聂循例为他换药,卫庄趴在榻上无可无不可地翻看奏折,其中份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秦舞阳三日前自刎于狱中。”

盖聂听了,手上微迟疑,“沐天邈假死遁逃,他却死了。”

卫庄想了想,道,“对他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沐天邈的“尸身”在“伏诛”当日被抬下战场后,直停放在殓房内,预备次日依照卫庄的吩咐枭首。夜间,令史最后次查验尸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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