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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煜是被活生生疼醒的,他下意识抬腿想要起身,下一刻却倒吸一口凉气,栽回了床上。这个时候,他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入眼熟悉的摆设依旧是孙晔的寝室,其主人不在,昨夜乱成一团糟的床褥已被收拾干净,被自己沉重的身体压出褶皱。
“真狠。”刘煜龇牙咧嘴的按了按酸痛的腰,前夜被撕裂过度的某处正疼着。他苦笑着挣扎起来,一瘸一拐来到门前。
精神抖擞的两个士兵守在门口,见他衣衫凌乱的样子,依旧目不斜视:“贵客请多休息,将军稍后便至。”
很好,自己这是被软禁了啊。刘煜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两个陌生的脸,自家拜弟的亲卫没有一个是他不认识的:“你们俩是这几年新来的?”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他倒也不奇怪,耸耸肩将门阖上,丢下一句话:“送壶热水来行吧。”
过了一会儿,一壶热水被人送了过来,刘煜躺在床上,露出几分讶异:“你没去校场?”孙晔大清早都喜欢跑到校场练功,顺便调教一下看得上眼的人才。
“嗯。”昨夜欺君太甚的孙晔垂下眸子:“陛下什么时候回京?要臣派护卫跟着吗?”
刘煜简直被他气笑了:“你敢放朕回去?”
明知道放人回去,很可能会被一道圣旨打成乱臣贼子,但孙晔并不畏惧:“有何不敢?”他俊挺的脸上泛起几分傲然:“臣不会谋反,不代表不能清君侧。”
“呵,那你倒是说说,清君侧成功打算干什么?”刘煜抱臂看着孙晔,眉眼扬起、锐气毕露。
孙晔淡淡说道:“不干什么,留在京城当摄政王而已。至于陛下…”他直视刘煜锋锐的眼神,一字一顿道:“陛下自幼体虚多病,还是修身养性,在宗室内择优者封太子吧。”
刘煜冷笑:“你之前不愿意留于京城,现在倒是计较起朕养好身体想开枝散叶了?!”他攥起孙晔的衣领,用劲极大:“你该不会真以为,朕孤身来北疆,什么后手都没准备吧?别忘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主意,可是我给你出的!”
孙晔的脸色稍稍一变,定定看了刘煜一会儿,伸手剥开了那只手:“但陛下在臣手里,本就是暗卫们无法舍弃的筹码。”他轻笑一声:“为了陛下的安危,他们会乖乖听话的,不是吗?”
“你打算让朕当几年的傀儡,碰上天灾人祸下个罪己诏,传位给无德无权的宗室,再禅让给你?”刘煜一语道破了孙晔隐秘的心思,见其眸色闪烁,表情不禁沉郁下来:“很好,我真是小瞧了你这几年的进步。”
孙晔面色如常:“是陛下逼我的,你好端端的宠幸宫妃便是,竟跑到北疆来和我来个了断?”他朗声笑道:“这个机会若是不抓住,那我岂非白瞎了兄长你多年的教诲!”
攥住刘煜的后颈,孙晔封住他的唇,话语淹没于相触的唇间:“臣本想退守君臣之义,可陛下这几年接连不断的私下写信,还没事就捎带那些滋补养生的珍贵药材。”
大将军掠夺性的吻让身体不适的皇帝眉心蹙起,被按倒在床上的时候攥紧了被单,却见孙晔松开唇齿,神情复杂的起身,离去时只道一句:“是你让我知晓,有权有势才能随意占有自己想占有的,就别怪我以牙还牙了。”
目送孙晔推门而出,面无表情的刘煜神色微缓,咬破自己的指尖,在心口点了好几下,就见一只很小的蛊虫从指尖伤口处爬出来:“去吧。”他将蛊虫放在墙面上,看着它顺着墙根消失不见,发红的唇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二弟,北疆是朕的,你也是朕的。”床幔再度放下,年轻皇帝放心的睡了下去。
“将军,不好了,巫戎族举族入侵、来势汹汹,离我们还有一天的路程!”气喘吁吁的左先锋季珏冲入镇国公府。
孙晔的脸色一变,随手披上一件大衣,匆匆走出去:“敲钟,限所有副将和军官一个时辰内聚齐。”
一个时辰后
“将军,我们人手不够。”一位副将眉毛竖起:“其他几个城池都被巫戎族大军分割开了。”
孙晔冷冷的看着地图,在场众人神情也很凝重,巫戎族此次下手太悄无声息,竟在夏季末尾诈作退兵,实则化整为零,将几座要害小城拿下。如今,消息被奸细传出,令城内民心略有骚动,而这座雄关也暂时没了援兵。
因此,这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只有一半的人和,地利天时皆大不如前。孙晔眉心紧缩,明白自己必须撑过最艰难的一个月,才有可能等到其他城池的属下举兵来援:“去请监军来。”皇室所派的监军若出现在城头,无疑能让普通士卒战心鼓舞。
正在此刻,外面传来喧闹,孙晔和众人抬头一望,都是愣住,只因监军脸色发青、脚步僵硬的走过来,扯起的嘴角极力想表现笑意,却显露明显的慌乱恐惧。在他身边,一身青衣的男子莞尔一笑,拱手抱拳:“看来,我从京城赶回来的很及时。”
在孙晔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刘煜大步走到往日的位子左边离孙晔一步之遥,还在三弟孔璋之上的军师之座:“监军大人远来,且奉陛下之命,将军不妨令加一
', ' ')('座?”
他仿若无事的笑着,毫不意外的看见孙晔眸色暗沉了一瞬,继而装作久别重逢,大笑着起身拥抱了自己一下:“军师回来的正是时候啊!”
“对啊,军师你回来太好了!”
“大哥,欢迎回来!”
……
一片欢声笑语中,感受到孙晔恨不得勒死自己的力道,刘煜憋笑眨了眨眼睛:“蒙将军和各位同僚想念了。”
他扫了一眼僵硬恐慌的杨越,见其打着哆嗦,坐在孔璋搬来的椅子上,大家因为太过激动,没有注意到,干咳一声道:“言归正传,我们先来分析一下,巫戎族大举入侵的目的……”
热烘烘的房间内,清朗的声音化为一汪清泉,洗净了众将官心头的阴霾。末了,说完了的刘煜喝了一口茶,悄悄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看在眼里的孙晔莫名暗爽,有一种报复成功的快慰。
他清了清嗓子:“军师所言甚是,巫戎族因我国明主上位,北疆兵强马壮,才想趁着京城还未全力支持吾等反击之前,先削弱北疆军的实力。”孙晔含笑环视一周,拍手道:“各位告诉本将,遇上这种情况,该当如何?”
“打回去,厮他丫的!”大军迫近的紧迫感被一扫而空,众人涨红了脸吼道。
孙晔满意颔首:“行,大家都退下吧。老规矩,两人守一门,哪一方杀敌人最少,事后庆功宴就谁付钱。”他笑了几声,又客客气气的对杨越抱拳一礼:“接下来,请监军大人穿正装上城头。不用担心,本国公会派好手护着你的。”
杨越强笑一声:“镇国公客气,在下为国出力,怎敢枉费人手,不用派人,我会小心不被流弹击中的。”他不敢看藏在护卫里来了北疆的皇帝,老老实实退走,现场只剩下刘煜、孙晔和孔璋结拜兄弟三人。
“大哥,你这个时候回来…”孔璋有些担忧:“京城那边,禀告过陛下吗?”
孙晔心里暗骂一声,眼见刘煜哄骗孔璋:“三弟放心,陛下早就探听到巫戎族的动静,我才能及时赶到。”他唉声叹气:“可惜,圣旨说了,只能告诉二弟。不过,我帮你讨了个旨,若能灭了巫戎族,他们一族藏的典籍医书,我北疆能抄录一份。”
“太好了!”孔璋嘿嘿一笑,转身跑了出去:“我也带军医们准备救人,你们赶紧讨论战情吧。”
孙晔定定的看着刘煜:“你喂你吃的药,没有效果?”
“登基的时候,我服用了皇室一些秘藏,不提百毒不侵,大部分毒药迷药和限制内力的法子,对我都无效。”刘煜微微一笑:“所以,昨天晚上,我内力没被封住。”孙晔的脸色一下子变白,刘煜暗叹一声,又道:“京城太远,很多消息传不过来。”
他直视孙晔躲闪的眼眸,轻声道:“但杨越毕竟是朝官,知道的消息不少。”帝王意味深长说道:“远在京城的皇帝,最近身体修养好了一些。可因为沉疴难愈,太医院断言子嗣艰难。已有密旨下达于血缘较近的宗室,命他们送子嗣隐姓埋名参军。”
“我该上城头领战了!”孙晔打断了刘煜的话,脚步踉跄的向后退去,刘煜凝视他仓皇逃离的背影,好笑的摇摇头,慢悠悠的跟了上去。其实,他并未隐瞒重要的消息,自己确实是知晓巫戎族此番行事,才趁机从京城赶过来的。
三日之后
“唔…”刘煜咬着布条,疼得眼睛里冒起泪花。
给他拔箭的孔璋动作很小心:“太狠了,带着倒钩,好在这次不是巫术。”他拔出箭簇,抬头对孙晔抱怨道:“我说二哥,你也真是啊,战场上想什么心思呢!若非大哥及时推了一把,你不死也是重伤,无法再领军作战,我们等于输了一半。”
孙晔面红耳赤,按着刘煜肩膀防着他乱动的手松开,低声道:“走神了,抱歉。”他为刘煜理了理汗湿的头发:“大哥,接下来你先养伤吧。反正,巫戎族已退兵。”
刘煜有气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像过去一样随意的伸手戳了戳孙晔的脸:“养伤你个大头鬼啊,万一巫戎族再来一次化整为零,其他城池就危险了。”
“得了,你老实一点,胳膊少动。”不解风情完全没发觉不对,孔璋伸手把刘煜的胳膊塞到被子里:“不过,二哥啊,大哥担心的没错,巫戎族万一孤注一掷,会不会转道去其他城池?”说着他又看向刘煜:“大哥,你一定有猜测吧?”
刘煜哑然失笑,很快就道出了几个名字,孔璋放心的把他丢给孙晔,自己急匆匆的跑出去报信了。这下子,气氛莫名尴尬起来,孙晔几乎不敢看刘煜的眼睛:“你…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去做。”
“……”刘煜神色很微妙:“别告诉我,这几年不见,你学会自己做饭了?”自幼年失去父母被游历至此的仙翁收养,孙晔就没自己做过饭,小时候有师姐师妹,后来有军内火厨,自己偶尔也会做一些简单的饭菜,但从来没见他自己下过厨。
孙晔恼羞成怒:“你吃不吃啊?!”
看着这张健气英俊的脸布满红霞,刘煜极力忍笑:“吃啊。”孙晔冷哼一声,转身就走,没过一
', ' ')('会儿,就端过来一碗卖相非常一般的面条。就刘煜吃过的山珍海味而言,这碗面没滋没味着实不怎么样,可他用没受伤的手拿筷子,吃得却是极香。
吃完面,看着孙晔发呆的样子,刘煜无奈的摇摇头:“别发呆了,现在我们讨论一下,真正的敌人要怎么应对。”
“也是,你不会无缘无故来北疆的。”孙晔回过神,表情微凝。
刘煜淡淡一笑:“不是来,是回。”他轻轻一笑:“比起京城,北疆才是我的家。”刘煜靠在床头,低声说起自己安插在巫戎族的探子,拼死送出来的消息:“那个老巫师死了,死之前做了个预言,今年一定要取这满城性命,否则必有灭族之难。”
“有点儿意思。”孙晔冷笑一声:“你知晓预言,恰好来了这里。”他扬起下巴,对着窗外厮杀声传来之处努努嘴:“你若是没死,必会大力报复回去,他们不灭族是不可能的。”
刘煜嗤笑颔首:“正是,我觉得,这个预言才真正葬送了整个巫戎族。”年轻皇帝眨了眨眼睛:“朕暗中招揽了不少武林中人,请他们做一件事,恰好避开各个城池内巫戎族眼线对各位将领的监视。”
在孙晔好奇猜测的眼神中,刘煜挑起眉头:“我让他们装作送镖,把军需军械和粮饷送到了各城内,足以支持一年半载。”孙晔默默为巫戎族流了一把辛酸泪,便见刘煜勾起嘴角:“另外,从内地调动了大量卫兵,同样以化整为零之法,在城外伪装成了难民。而巫戎族素来不以面黄肌瘦的难民攻城,也不怎么戒备。”
很好,困扰我国多年的巫戎族,这次是彻底要完了。孙晔真心真意赞叹了一句:“陛下英明,此事当普天同庆。”
刘煜一脸淡定:“同喜。忘记说了,朕命暗卫过去的时候,拿的是信笺上刻着你这北疆镇国公的印玺,还有朕的玉玺。在各地藩王看来,此事是你我联手所为,爱卿居功至伟。”
“……”孙晔无言以对的沉默了很久,低声问道:“陛下到底想要我如何?”
刘煜神色如常:“二弟说笑了,陛下远在京城呢。”孙晔瞪着他,他只耸耸肩,又疼的龇牙咧嘴放下:“此战后,北疆会安稳很久,藩王子嗣会有不少过来。”
他玩味的笑道:“密旨上定的年纪,是十四以下,嫡子庶子都可,一个王府至少派出一个,且只能带一个护卫,很好认。你若觉得有人顺眼,就找个借口收徒,我们慢慢调教好了。”
刘煜眼底划过温柔之色:“至于我,自然依旧是你的军师。”你不想困守京城,我不介意留在北疆,最根本的子嗣问题也解决了,我们之间的矛盾远比你想的小。那么,不妨尝试一下在一起,如何?
只要留在北疆,刘煜就只是军师,再万人之上,也是一人之下,自己不用担心被舍弃被禁锢,为何不敢答应?
沐浴在这温柔如水的眸光中,孙晔终究被心里的野望蛊惑了:“好。”他启唇低声应了,脸上漫上一层薄红,语气坚定的说道:“你不负我,我不负你。”
“君无戏言。”刘煜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深,将孙晔拥入怀中。往后的岁月还长,我们必将携手共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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