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向臻清了清嗓子,继续念道:“我大概在半年多以前就听说过你。我见过你的照片,知道你喜欢看我的电影。你写的影评分析我也一一拜读,其中一些部分颇有见地,由此可见你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
乔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这些曾经期待过的话,竟在他彻底不抱希望后听见了。
若是初见面时池向臻这么说,乔霖可能会激动到当场落泪。而现在,他心中却更多了一份复杂情绪,唏嘘不已。
“但也正因为对你有所了解,所以跟你见面这件事,我心里一直是怀着抵触的。我并不想和你有什么交集。”
乔霖瞬间抬起了头,心中暗叫不妙。完了,池向臻开始了!
池向臻本人表情倒是依旧一派淡定,语气也并无太多波澜:“因为我很清楚,我和角色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个体,任何人想要从我身上去寻找投影,最终只会感到失望。你心目中的那份美好,被我亲自打破,未免太残忍了。”
乔霖愣了一下。
“从过往人生经历来看,我本人好像不是一个非常易于相处的人……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暂时没有想要改变的意愿,也不打算满足他人对我不切实际的期待。所以,我一直希望我的影迷能离我的生活远一点,可以欣赏作品,不用来关注我本人。毕竟,如果有人当面告诉我说对我很失望,我也会觉得扫兴。所以,我一直觉得,和影迷保持距离感是一件对双方好的事情。”
乔霖愣愣地听着,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想,你一定已经在心中感叹过了吧,这个人,怎么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找不到一丁点陆长灯的影子。”
乔霖睁大了眼睛,犹豫过后慌忙摇头。
“我好像应该对你说一声抱歉,可是又觉得自己也没做错什么。想来想去,只能说,真是遗憾。”
乔霖感到强烈的无措,甚至有几分窘迫。想要插嘴,又怕不合适。
“希望不会影响到陆长灯在你心目中的形象。”
池向臻念到这儿,抬起头来看了乔霖一眼。乔霖觉得自己应该有点表示,可惜没来得及,池向臻又收回了视线,继续往下念了。
“虽然不打算说对不起,但我得跟你说一声谢谢。这几天的相处对我来说十分愉快,你就像我当初所了解的那样,是一个积极认真热情向上的充满朝气的年轻人。虽然过去因为立场而不愿意与你有过多交集,但现在,反正已经既成事实无法挽回,我个人还是挺期待下次见面的,希望到时候也能像这次一样玩得开心。你那天炸的小鱼干非常美味,我至今念念不忘。只吃到一条,是我这次行程中所留下的最大遗憾。”
乔霖闻言,不自觉地抿紧了嘴唇,整个人身子都坐得更端正了些许。
“最后,以朋友的身份还有一句话想对你说。建议你别总是绷得太紧,别老爱逞强,放轻松一点吧。下次见。”
池向臻放下信纸:“完了。”
乔霖安静地看着他,没吭声。
“要念出来早点说嘛,”池向臻叹气,“像公开处刑一样,很羞耻啊。”
“没有啊,写得挺好的,”乔霖又摸鼻子,“我,那个……”
“不用评价了,”池向臻把信纸塞进信封,塞到他手里,“拿去吧。该你念了。”
已经有人打了头阵,公开读信也就没那么不好意思了。可乔霖心中却涌起了另一种不同意义的羞耻。
可能是因为,池向臻太真诚了。虽然写这封信是节目组的要求,但不难看出,他的每一句话都发自真心。对肺腑之言回以虚情假意,乔霖突然看不起自己。
可写都写了,总还是要念的。
展开信纸后没多久,脸就红了。
他写了自己在知道合作对象是池向臻以后有多么兴奋,又写能在点滴相处中对真正的池向臻有所了解是多么幸福。
他长篇大论地一通夸奖,大肆赞美池向臻的人格魅力,甚至在形容到他的性格时用了“出淤泥而不染”这样的夸张描述。
念着念着,他发现了一件事。明明完全没有商量过,可他与池向臻所写的内容,居然一一对应上了。
一个说早就知道了乔霖的粉丝身份,一个说自己对偶像是多么崇拜。
一个说不愿意小粉丝接触到他真实的一面,一个说偶像真实的一面也一样值得喜爱。
一个说遗憾没多吃小粉丝做的菜,一个说盼着能再为偶像露一手。
谜一样的默契。
乔霖念得面红耳赤,过程中完全不敢看池向臻的表情。他很怕自己有些段落用力过度,暴露出讽刺的意味。
只看他写的内容不做任何联想,完全是已经被生活中的池向臻所彻底折服,现在不止是个影迷还成为了人格魅力粉。
头晕脑胀念完这通篇彩虹屁,他折起信纸,赶紧也塞进了信封里。
之后,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池向臻一眼。
预料中,他该看见的会是一张若无其事云淡风轻的面孔。一直以来,池向臻好像对所有赞美都并不感冒,或者说还挺为难。自己的这番拙劣吹捧,打动不了他的。
当然,也有可能池向臻听完会有点恐慌。他信里夸得那么用力,说不定这人又会怀疑他的动机,再次向他强调自己的性取向。
可眼前的画面与他的猜测完全不同。
池向臻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呆呆的,像是一时回不过神。
当乔霖忐忑地将自己写的信递过去,池向臻愣了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伸手接过,开口竟有些磕巴:“谢、谢谢。”
他说完,冲着乔霖笑了一下,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乔霖茫然地看着他,连“不客气”都忘了回。
他仔细地看着池向臻的侧脸,试图分辨他面颊上那一点不自然的红到底是不是错觉。
怎么回事啊,池向臻难道还害羞了?
车里的气氛变得奇奇怪怪的。乔霖为了能从这样诡异的沉默中解脱出来,故意大声说话。
“啊,都一起过了一个星期了,我终于能拥有臻哥的签名啦,”他把池向臻给他的那封信抽了出来,看向最下方的落款,“其实我第一天见面就想要了,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