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安面无表情地掀帘进了马车,连个眼神都没给。
青牧摸摸脑袋,不明所以地嘟囔一句:“木头丫鬟。”
萧厉在马车里,端坐闭目养神,一副莫挨老子的模样。三人一路沉默地来到丞相府。
徐恩义这几日过得焦头烂额。
那日丑闻,见到的下人太多,根本封不住口。
如今,朝廷上下多少官员在背地里对他指指点点。荣国公上门提亲时,脸快跌到地上,聘礼才几十担,不及七八品官员娶亲的规格。
圣上丢脸面,虽默许了这桩荒唐事,却责他教女不严之罪。撤了女儿县主封号,自己被罚奉半年。太子亦对他表达了不满。
徐恩义本以为这次长乐回门,安王肯定不会同来。
谁承想不仅同来,长乐还穿着同安王一样的紫金蟒袍。
徐恩义心下一喜,看来安王对长乐很满意。借联姻笼络安王,或许仍有奇效。
徐恩义满怀春风,极其殷勤地请夫夫二人进了府。
长公主瞪大双眸,看着徐长乐亲昵地搀扶安王,颇为恩爱。想起自家女儿被撤封号,被丈夫罚禁闭,出嫁之前不得外出,心中越发不爽快。
一众人刚坐定。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冲到厅内。
徐恩义沉声道:“还不快扶少爷回房休息。”
徐宗识满身酒气,脂粉味浓得熏人。他甩开仆从的手,不满地叫嚷:“爹,你凶……凶我干嘛?我刚陪太子哥哥应酬完。是太子哦!”
推搡之间,差点撞到宁长乐身上。
他醉眼朦胧,伸手便要触宁长乐的脸:“长乐哥哥,你真好看。”
宁长乐毫不掩饰地厌恶,后仰躲开,仆人赶忙把人拉了回去。
“扶少爷回房!”长公主在皇侄面前丢了脸面,顺势离开。
徐恩义尴尬地笑了笑:“让王爷见笑。”
萧厉道:“丞相教子无妨啊。”
徐恩义赔笑的脸僵住,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不对,本王片面了。王妃芝兰玉树,贤良温婉,万中无一。本王要多谢丞相才是,教导出一个好儿子。”
萧厉顿了顿,道:“藏了这么多年,丞相有心了。”
一阵阴阳怪气听得徐恩义脸色青红交错,怒气压心。
宁长乐低头,掩住眼中笑意。
徐恩义皮笑肉不笑:“哪里哪里。宴席已备好,请王爷入座。”
公主不在,在座之中,属王爷夫夫品阶最高。
萧厉亦不含糊,直接坐主位,一把拽住宁长乐的胳膊安排在自己左侧,没给新晋岳父丝毫面子。
徐恩义面色铁青地坐下,给宁长乐夹菜,说着场面话:“嫁进王府就是萧家的人。长乐,你要好好服侍王爷,莫要丢了徐家脸面。”
宁长乐放下筷子,笑眯眯道:“父亲,您说错了。我姓宁,丢脸的话,也是丢宁家的脸。”
徐恩义脸色微微发黑,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儿子:“我儿什么意思?”
宁长乐慢条斯理地说道:“父亲难道忘了答应我的事?改回原姓,从此之后,只有宁长乐,没有徐长乐。
此次前来,也请父亲写一封户籍证明。我嫁进王府,户籍需要迁移,麻烦您特别表明下,我的姓氏——宁。宁、长、乐。”
徐恩义气得胸膛起伏,压着怒意道:“我儿不要置气。王爷还在呢,都是一家人。”
“对了。宁家祖宅的房契,麻烦爹爹一并给我。爹爹不再是宁家赘婿,宁家祖产只有我能继承。”宁长乐道。
‘赘婿’二字彻底刺痛徐恩义。
他猛拍桌子:“徐长乐!你想好了!离了徐家,你什么都不是,毫无倚仗!”
萧厉嘴角勾了勾:“丞相在咒本王吗?”
徐恩义一顿,缓和面色道:“安王误会了。”
两年前,圣上把安王军分散在禁军十六卫,本以为能蚕食掉安定王一半势力。
谁能想到这帮士兵到现在还对安王忠心耿耿,简直引狼入室,真正威胁到皇室安全。
反而,圣上不敢动安王。
所以太子想以联姻拉拢的方式,将安王纳入势力范围。
安王得罪不起,最起码不是现在。徐恩义忍下这次羞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萧厉笑了笑,说道:“岳父大人,王妃喊您一声‘父亲’,始终把您放在心上。您又何必苛责呢?平白伤了你我之间的和气。”
徐恩义明白话中之意,萧厉还是有意与太子联盟。
恐怕因为替嫁之事伤了他的颜面,现在以长乐改姓之名,找回面子。
如此,他也当退一步。
徐恩义压下心底的怒火,笑道:“王爷说得极是。”
萧厉拿起茶杯,和颜悦色道:“岳父大人,本王身体不适,以茶代酒,敬岳父一杯。”
回程马车上。
萧厉半闭眸假寐,偷偷看对面的徐,哦,不对,宁长乐。
一张户籍证明,翻来覆去看了四五遍。眼泪要掉不掉,一张小脸尽显百感交集,脆弱得似乎风一吹就能折断的小白花。瞧着,真不得劲。
刚才怼人的小辣椒,多带劲。这便宜世侄难不成属兔子的,平常乖得很,急了才会咬人。
宁长乐将户籍证明和宅契贴身放好,诚心实意地说道:“谢谢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