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双眼弥漫凶戾之气,林言吓了一跳,下意识往腰里摸黄符。
“别,我的符会激怒厉鬼。”阿颜匆匆看了萧郁一眼,又望望墙上的咒,担忧道:“这里的鬼咒能催动厉鬼怨念,咱们得赶紧离开,他也是鬼,万一把百年积攒的戾气引出来,十个我也没用。”
“你、你跟他说说话,他听你的。”阿颜转过头,不愿再看两人。
林言点头,搂着那鬼的腰,把长发拢在手里,柔声道:“他们都死了,早就死了,杀人不好,下次哥哥买鱼给你杀着玩,爱杀多少杀多少,乖啊。”
“死了?”浑浊的眼睛径直盯着林言,林言掰开他僵硬的手,轻轻扣住,安慰道:“都死了,死的干干净净,已经几百年了。”
“咱们不能在这待着了,走,带你去找媳妇。”林言说。
十指紧扣处,黏腻的一片血浆,指甲缝里有人皮碎屑。
大川和小川暂时醒不了,大家没办法带他们走,也怕再过一遍甬道,讨论到最后,一致决定先给他们包扎止血,由阿颜用朱砂和铜钱布了个隔绝鬼怪的法阵让段家兄弟留在里面,等办完事回来再找他们。
墓道森森,进墓还不到三个小时已经损失两人,突然出现的骸骨,墙上的诡异文字,林言突然回想起外墙青砖上七日必亡三月绝户的诅咒,隐隐泛起一阵不安。
记得在晋阳鬼城,那算命的阴鬼曾经对他说七日之内你必有血光之灾,放下前世的冤孽才是化解之道,林言背上登山包,手指紧紧掐着掌心,朝黑暗的深处望去。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那个叫段泽的前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怪异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一场与恶鬼的殊死搏斗之后,萧郁身上弥散的戾气连阿澈都不敢接近,那鬼慢慢恢复神智,握着林言的手不松开,狐狸没人搭理,只好小心翼翼的跟着尹舟,两人边走边拌嘴,倒也暂时缓解了些紧张气氛。
在甬道尽头处林言发现了一窝奇异的蛇尸,每条只有小指粗细,盘成一团,墓道干燥,死蛇已经成了干尸,背上长有翅膀,忍着恶心挑起一条,只见蛇腹并排生细长的足,乍一看像变异的蜈蚣。
“这、这是地龙,可惜死了。”阿颜说,“闯王李自成祖坟中也出现过,北宋静道和尚所着《入地眼》提及,‘开冢见龟蛇生气物,则不可改’,这墓在修建时风水一定极好才养出这些灵物,但再好的风水也有时过境迁的一天,历代皇室都追求葬于龙脉,最后哪家都没阻挡住朝代更替。”
“没落的不仅是陵山。”阿颜指了指萧郁,“风、风水指的是气脉走向,对应星辰天象,山林中就连老鼠洞的方向都由气脉决定,但现在城市林立,磁场变的不成样子,老法风水很多都失效了,要不是这个原因,他、他也不可能轻易跟你从聚阴地出来。”
林言点头,朝代兴衰和家族荣辱都有命数,段家没落,焉知不是如这地龙一般冥冥之中气数已尽,若祖先知晓当年千挑万选的祖坟现在竟成了段家种地为生的场所,不知又是怎样的表情。
万物归咎于变化,就连爱情,也该像春之草木,萌发过,绚烂过,本该归于枯萎和荒芜,许许多多的悲剧的发生,恰恰是因为有情人成了眷属……林言望着萧郁好看的侧脸,忽然浮上一丝悲悯,心想他这样执念的人,大概注定是一只挡车的螳螂,跨马的唐吉可德,张开一张网兜,想要捕到一阵风。
空间和时间最可怕,因为人太渺小,就连山,水,石头和星辰都能够改变,凭什么还有人敢相信天长地久?
一路神思恍惚,不知不觉甬道已经到头了。
还没来得及打手电细看,空气中弥漫的尸臭已经让大家忍不住掩鼻,林言以为到了棺室,谁料拐过最后一道弯,强光手电的光柱朝眼前的溶洞大厅一扫,待看清眼前的形式,林言的手电啪的掉在地上,骨碌骨碌滚远了。
“先都别动。”林言全身发麻,下意识扬起手,然而已经晚了,尹舟好奇,带头从背后绕了出来,呆愣了几秒钟,猛地俯身开始干呕。
人头,全都是死人头!
眼前是一片活生生的乱葬岗,天然形成的溶洞低矮但宽阔,横七竖八插满了一人多高的棍子,每一支上面都挑着一个重度腐烂的骷髅,森森的牙齿仿佛还在笑,头顶上干枯的头皮连着几缕黑头发,一个个的人头睁着黑洞洞的窟窿眼,从四面八方迎视着坟墓的闯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