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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来,这些往事根本不值一提,回想起来却要比瞄准雪地里的兔子容易太多。得意不得已放下长弓,心里有些苦涩,他的手指仍然紧勾弓弦,以便目标再次出现时迅速瞄准。有些习惯在摸到绑绳的那瞬间就复现了,他却失望地发现自己对准心的把握大不如前。
“放松,”季良意将他的手臂再托起来,握着得意的右手,拉开长弓,“心急,气就乱,乱则不稳,一旦兔子跑起来,你会找不着它的。”
得意挣脱他的包围,自顾自提着弓走开,转变了发射的角度。他素来不屑什么“心”、“气”的,拉弓射箭只凭感觉。当年皇宫里有个不受宠的妃子爱喂乌鸦,被小太子一伙射落了不少,不想后来那妃子又得了宠,整天在老皇帝床上吹枕边风,前太子党羽莫名其妙倒台了不少,下场凄惨,尚书府里却有惊无险。要知道那时候,其余人等能在两箭内射中一只乌鸦已算不赖,得意却总一次射落两只。若真要追究,恐怕数他得罪得最狠。
至黄昏来临,季良意带着他在一处山坳里扎营,得意不确定这样的选址是否明智,在不远的山坡下面,一片不小的湖泊与他们的帐篷比邻而居。若是站在坡下眺望,湖泊的边际便十分朦胧,似乎有一条溪流连接起了它的入口与山坳背面的雪山,湖水冰冷刺骨,而又清澈得惊人。
当地的牧民管这种湖泊叫“海子”,但季良意宽慰过得意,说草原上的水塘和“海”没有太大关系,只要不突降暴雨,就不必担心帐篷被淹没的风险。得意半信半疑,夜里睡觉时,执意躺在距离“海子”稍微远一些的右侧。
在此之前,季良意把猎来的兔子剥了皮,撒上调料,点火慢慢烤熟。他烤兔子的手艺不错,也相当自知,因此当得意只每只兔子都尝了一口,然后尽数丢给他处理时,季良意难得地产生了自我怀疑。今天在雪原上,他共打了十只兔子,其中五只后腿健长、肉质肥美的,被季良意用于晚餐,另有两只归入明日的干粮,剩余三只皮毛雪白、柔软,而又厚实,他打算完整地剥下兔皮拿去镇子上,给得意做成一条漂亮围脖,绕在他修长白皙的脖颈上,簇着小孩尖尖小小的下巴,既能保暖,又能将人衬得清丽好看。季良意提着这几头兔子时候,总是想起得意洁白如它们的肌肤、柔软如小动物的身体。更妙的是,如此佳人正走在自己身旁,季良意忍不住望着兔子们发出笑声来,得意大为费解。
不过这十只兔子没有一头死于得意之手,他射歪了两箭后就信心尽失,再也不愿抬弓了。
冬夜的草原格外冷峻,得意早早就钻进了帐篷,季良意则在天黑前去岸边走了一圈,回来时带着两大箩筐水草。他解释说这并非水草,而是一种专门开在水面之下的小花,若非至纯至净的高原雪水,这种长着六枚洁白花瓣、像水仙似的花朵绝不能存活。
“应当很贵重吧?”得意看着满出筐沿的白花,觉得难以置信。
“没有,就几朵花,那满池子都是。”季良意否定道,他早前打听过,这花的根茎有安神、凝气,补血的功效,花梗可入药。等回去军营,他找人把花梗晒干、磨粉,只要得意又肚子疼了,就调一碗花草汤给他喝。
得意一听,被冻红的脸上更显了些气色。“我肚子又不常疼。”他小声反驳,却又不禁遐想,这下一回肚子疼什么时候才来呢?
到了小帐篷里狭窄的床铺里,季良意拥着他、怕他受寒而拿棉被紧裹住他,强壮得像块挡风的大石头。得意抱着一小只汤婆子,身上暖和,怀中也温暖,心里的结绳好似已着慢慢捋顺了,慢慢转过身去,借角落里的油灯,认真端详着季良意的面容。他的鼻子无意间碰到了季良意的,便情不自禁抬起双手,用那双热乎乎的手心,试图去捂热男人采药时遭寒风刮冷的脸庞。
季良意很快睁开眼睛了,他眉眼的轮廓太过迷人,昏黄烛光一照,得意竟忘了害羞。他抬起腿,将自己的膝盖抵在季良意的下肢上,对方立刻将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尽管略显责备,嘴角却微微上扬。
得意不敢看他,手指悄悄往被窝底下摸索,而后才抬起头,强装镇定道:“良意,你硬了。”
像是只回复了极其轻微的一声笑意,季良意面色不改,反手抓住小兔子精的腰杆。得意的髋骨毫无肉感可言,被这么炙热的手掌一把握,活像是已拢到他皮肤下面去。而因此诱发的其他动静又没法掩饰,得意紧盯着他,胸腔里似有个小人在敲锣打鼓,一想到将要与季良意媾合,他浑身就没有一处不在惊喜、庆祝,催促他赶快爬到男人身上去。
然而当事人的态度似乎有所不同。季良意掐着他的骨头,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直到将得意的双腿稍稍推远,手掌才回到他的后背。
“好生睡觉,湖边过夜不比大营,别着凉了。”他警告道。
他说得没错,两人似乎也只能就此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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