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道:“娘娘,男人把权力和女人向来分得很开,此次肃王的确是利用珞姐儿的亲事算计了那帮朝臣,但他求亲在先,景世子之事闹出在后,若是当初娘娘您当初直接把婚赐了,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了。所以以母亲之见,他不是不喜欢珞姐儿,而是后面发生了景世子求娶之事,宗室和那帮文臣又逼到他头上,他只能用此手段反击而已。”
明太后沉默,其实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没害成赵铖,还丢了都察院,吃了这么大的亏,气不过而已 还有徐卿,她的眸色深了深,徐卿绝对不能活着到西宁。
明老夫人看明太后面色虽然还是不好看,但到底平静了许多,就再劝道,“娘娘,我们原本的打算不过就是能把珞姐儿嫁给肃王为肃王妃,一来探探肃王的深浅,二来若是他能喜欢上珞姐儿,总归是一件好事。只是后来景世子却是意外的插了进来,这才生出了这许多事,其实若是思及初衷,我们也算是达到目的了 现在闹成这样,这婚事是跑不掉的了。”
明太后面上有些讪讪,她是明老夫人的女儿,自然了解她 她那潜台词其实是在说原本一切都照着她的谋划走,可偏偏在中间她发现有其他利可图,所以得寸进尺,这才招致现在的惨败,不过女儿啊,就算你这企图失败了,好歹也达到你最初的目的了不是?
明太后有些讪讪道:“母亲,只是肃王这么深的心思,珞姐儿那孩子实诚,哀家怕珞姐儿会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啊。”
明老夫人点头,道:“这事母亲会有分寸。你放心,男人有再深的算计,对枕边人也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我看这些时候我们也不宜让珞姐儿对他算计什么,反而全心全意对他,拢了他的心犹为重要些。”
明太后点头。
早朝之后明伯量阴沉着脸也没跟人搭伴一起走,只是走到前殿时却看到了康王正在候着自己。
康王等到明伯量到了近前,就冷飕飕地道:“明尚书,您这是何意?既然贵府和那肃王府早有婚约,又何必耍着人玩,还要把个朝堂闹得人仰马翻?”
还好他们宗室动作慢些,若是他们在徐卿之前先上去凑了一脚,今日栽了个大跟头的可就是他们这些宗室王爷了!
明伯量面上尽是土色,他眼色沉沉地看了一眼康王,道:“王爷,十五年前,在下的侄女尚未出世,是男是女犹不可知,而肃王殿下也不过才年仅十岁,就算我二弟当年在北地可能和肃王有些交集,但你觉得他们的关系就已经深到可以令我二弟越过家族直接把弟妹腹中不知男女的孩子定给肃王了吗?若此事是真的,这么多年,为何我家中从未得到过丁点消息?不过就是仗着我二弟死了而已!”
这话的确如此,明伯量那副吃了屎的表情可半点不假,不过
“那你在堂上如何不否认?”康王疑惑道。
“如何否认?”明伯量冷冷道,“郑首辅和夏大人都说了那是真本,那就是真本!肃王他可是西宁的藩王,北地都是他的地盘,他要在北地弄个定亲文书,你觉得那能有假?”
康王面色阴沉,道:“那此事就这样算了?”
康王就是温慧郡主的父亲,他本倒也无意掺和到这种事情来,奈何他就那么一个女儿,自然不舍得他嫁去西蕃!所以明伯量寻了他,两人便一拍既合了。
明伯量不出声,康王就有点耍无赖道,“明兄,你引了我入局,现在你倒好,成了肃王的亲家,而我现在说不定却成了他的眼中钉,到时候女儿也要嫁,儿子承爵还可能受到肃王的打击报复,你可不能这么坑我。”
明伯量瞅了他一眼,拂了拂袖子,阴冷道:“你情我愿的合作,败了王爷就怨我,这让人后面可没法助你了,这世上哪里有保证能必成不失的事情。”
康王一听这话还有戏,精神就立即提了提,看着明伯量的眼神也亮了起来。
而此时的明伯量,他倒是真的希望那婚书是假的 否则若是真的,二弟背着家族在死前把还未出世的女儿许给了肃王,当年的旧事早晚会被翻出来,明伯量心中有鬼,就只觉得心惊肉跳,这种情况下,就是让她死,也不能让她嫁到肃王府的。
原本当年他被先帝所逼,利用弟弟对自己的信任,亲手策划害死了他 他心中还是有愧的,所幸侄女只是个女孩,他愿意补偿她,锦衣玉食的娇养着她长大,让她荣华富贵的过一生,可是若是旧事可能被翻出他也就只能狠下心来了。
有了明伯量的这话,肃王见色起意,假造婚书,逼娶承恩公府三姑娘,铁面御史徐大人直谏不成,被贬黜西宁的流言就暗中传了出去。
承恩公府,明珞的汀荷院。
明琇平时的功课很忙,她身份又尊贵,性子高傲,所以很少踏入姐妹们的院子,不过这日傍晚她却是难得地到了明珞的院子里说话。
明琇并不怎么喜欢和人寒暄和兜圈子,不过只是略说了几句,就直接道:“三妹妹,你可听说了今日早朝上的事情?”
明珞还真不知道。
不过明琇无事不登三宝殿,特地过来寻自己,此时又这样问,想必早朝上发生了大事,还和自己有关,就该是昨日赵铖送了聘礼的缘故,和自己的亲事有关吧。
她暗暗升了警惕,但面上却是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道:“二姐姐,妹妹今日一直在家中,早朝上的事情如何能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姐姐要和妹妹说吗?”
明琇定定看了明珞片刻,道:“三妹妹,昨日肃王殿下不经议亲就直接将聘礼送来我们明府,今日早朝上都察院右都察御史徐大人就上书弹劾肃王殿下此举不合礼仪,有民间无赖强娶之风,万万想不到肃王殿下突然在朝堂上取出一封定亲文书,道是十五年前和二叔,你父亲定下的,然后下令将徐大人贬黜西宁,重整都察院。”
明珞愕住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这就是他的手段,向来出人意料,果断狠辣不留余地,她竟然一点都不吃惊 不过明珞面上还是做出了震惊万分,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明琇看着明珞茫然的眼神,小脸微仰着,越发的楚楚动人,心里升出一丝烦躁和鄙夷 不过就是长了副娇嫩好看的脸蛋,为什么个个都喜欢她?男人就都这么浅薄无知吗?
她压下了这股莫名的烦躁和鄙夷,道,“三妹妹,二叔当年虽在北地为将,但却是在云州,而肃王殿下那时就藩不久,才将将十岁,藩地更是远在西宁,纵使因为和北鹘的战事,二叔和肃王殿下偶有交集,但亦应该不过是泛泛之交,怎么可能和肃王殿下定下你的婚事?且这么些年家里对此事更是半点不知。”
“若这定亲文书是真的,肃王殿下早该在之前,或者在行聘之时取出,这才是结亲,可他偏偏早不拿晚不拿,而是在朝堂上别人弹劾他时,拿出这定亲文书,显然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划,目的就是打击政敌,将都察院揽入手中。”
她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静静看着明珞。
明珞的面色苍白,她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喃喃道:“二,二姐姐,朝堂上的事情妹妹并不懂,您跟妹妹说这个,是要做什么?”
明琇不出声,明珞又急急道,“二姐姐,昨日肃王殿下送了聘礼过来,祖母让妹妹不要胡思乱想,说家里会安排好这些事情,只要妹妹安心备嫁即可。可是二姐姐跟妹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明琇叹了口气,目中有些悲悯之色,道:“三妹妹,不管那定亲文书是真是假,这亲事必然是要定下的了,妹妹能做什么?姐姐只是不忍妹妹被瞒在鼓中,稀里糊涂的嫁去肃王府,一时有些激愤所以过来将事情跟妹妹说了。”
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伸手握住了明珞放在膝上,微微捏着拳有些痉挛的小手,看着明珞的眼睛,语气诚挚道,“三妹妹,先生一直教导我们,姐妹都是一体的,我们自幼一起长大,姐姐只希望妹妹将来能过得好,你只需记住,将来无论有什么事,你想做什么,姐姐总是会在你后面支持你的就行了。”
明珞眼圈有些红,低声道:“多谢二姐姐。”
言多必失,明琇也不再多说,她轻轻拍了拍明珞的手,道:“这些话你只放在心上即可,若是祖母知道我将外面的这些事告诉你怕是会不悦的,我先去了,你且好好想想,有什么需要姐姐帮忙的就尽管出声。”
说完就起身告辞了 明珞呆呆的,竟然忘记了说送送她。
明琇离开走出小花厅的时候,就看到了立在门外廊下的青叶,她不由得就驻下了脚步,目光在青叶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温声问道:“你就是三妹妹身边新提拔上来的大丫鬟?”
“禀二姑娘,正是奴婢。”青叶低着头,中规中矩地答道。
青叶已经被明珞提成身边的大丫鬟,明珞跟明老夫人说是因为青叶识字,懂得珠算,又懂庄稼,她打理母亲那些产业很需要青叶帮忙,更是趁昨日明老夫人安抚和教导她之时将此事过了明路。
她直白的跟明老夫人道:“祖母,前些日子绿荇感染风寒,孙女就借机将她打发了出去,并且不打算将她调回来了 绿荇的嘴太碎,孙女发现自己身边的任何事情,外面的人竟然事无巨细都知道,心里十分不安,所以才趁她风寒打发了她出去,想着回头给她找门好亲事,再多添点嫁妆,也不枉一番主仆之情了。只是这样一来,孙女身边的大丫鬟就不够用了,冬芙虽然得用,但一个大丫鬟总是不够的,光是管着汀荷院就已经很费力了,所以孙女就想索性就青叶提到身边来服侍。”
其实此时青叶早就在她身边服侍,明珞不过是要把此事在明老夫人面前过了明路,且让明老夫人知道,自己事事不瞒她,对她仍同以往一般亲密信任而已。
绿荇是怎么回事明老夫人自然知道。
孙女这般敏感,开始处处防着大房让明老夫人警惕,但对明珞却更加宽松 汀荷院本来有一个冬芙就够了,她本来就没想过将她身边都安排自己的人,在她看来,心比管更重要 更何况她也是的确疼爱明珞。
所以这事她自然准了,道:“你既是觉得她好用便用着吧,若是你那边人手还不够用,就跟祖母提,让祖母安排,在府里挑些你喜欢的过去汀荷院。
明珞就笑道:“多谢祖母,孙女那边小丫鬟还是挺多的,上次孙女还从岐梅庄带了两个小丫鬟回来,冬芙教导了她们一番,说是也很伶俐,想来很快就能上手了,祖母就不必再在这些小事上替孙女操心了,否则孙女就该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