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连翘翘舒服得眯起眼睛,媚态如风。
忽而,她想起自个儿缝在抹胸夹层内的银票,少说也有近万两银子,小脸唰的一白,磕磕巴巴道,“红药,我的那些个衣服不劳你处置了……怎么说也是佛门的物事,丢了说不过去,帮我找一只空箱子装着就好。”
红药取过烘热的布巾,替她绞干发丝,微笑应是。
连翘翘总算长舒一口气,可她一想到丢在清岚庵的那双珍珠绣鞋,绢丝纳的鞋底拆开,里头另有五千两银票,如今怕是取不回来,心头就拔凉拔凉的,很是肉疼。
池水渐渐有了凉意,连翘翘搭着红药的胳膊起身,水花哗啦啦落地,光洁的脚跟踩在一颗颗圆润的青石子上。
侍女为她擦身,抹上混有珍珠粉的玉膏,周身萦绕起清淡的花香。待发丝烘干梳顺,已过去一个时辰。
雁凌霄在正房内间等得不耐烦了,锋利的眉毛紧蹙,刚想打发人去浴汤边问问,就打眼见到连翘翘穿着素白的内衫长裙,银白的褙子,在一群侍女簇拥下缓步而来。
珠帘切切而落,雁凌霄眼前一亮,嘴上却没多说什么,抬手让红药等人退下。
“世子。”连翘翘很识眼色,福一福礼,碎步走到雁凌霄跟前。
她定定看一眼雁凌霄,而后双膝跪地,掌心交叠,额头抵在手背上,向他行了个极尽尊崇的大礼。
“世子爷的救命之恩,妾身没齿难忘。”
雁凌霄素来烦她这般作派,冷哼道:“起来吧。”
“谢世子爷。”
“你要真想谢我……”炽热的眼神像淬火的刀子一样,燎过连翘翘纤巧的锁骨,雁凌霄好整以暇道,“就乖乖待在岛上,别再乱跑了。下一回,可没有人来救你。”
连翘翘下巴微颤,缓缓起身,大着胆子直视雁凌霄,相叠在腰间的手,缓缓往上,搭在藕荷色的系带旁。
楚腰纤细,盈盈一握。
雁凌霄看着她的举动,不阻止,也不多加催促,像是想看看她究竟能为所谓的恩情做到何种地步。
指尖颤抖,连翘翘心里一清二楚,如沂王世子这样的天潢贵胄,断不会做不求回报的事。今夜过后,无论她作何感想,她都会彻头彻尾成为雁凌霄的女人……
“算了。”雁凌霄冷声道,“别一副被人强迫的贞洁烈女模样,看着心烦。”
连翘翘眼眶一热,一时恍然不知所措。
雁凌霄说完,也不稀得跟她多费口舌,招手让她上前,伺候他卸下胸前的软甲,和终日覆于十指的手甲。
软甲乃西域精铁由宫中上了岁数的老匠人打磨而成,薄如蝉翼,等闲刀剑都不能刺破。
连翘翘双手将其捧在怀里,有点沉。她跌跌跄跄几步,好悬没把这副无价之宝当场摔落。
“细胳膊细腿的。”雁凌霄冷不丁来了一句,“不堪大用。”
“……都是妾身的错。”
连翘翘哪敢与他分辩,小心翼翼把铠甲搁置在八仙桌上,再手脚麻利地解开他的一双手甲。
御赐的宝器实乃鬼斧神工,穿戴时看着坚硬冰冷的手甲,取下来后跟水银似的,倾泻在连翘翘柔软的手心。
然而,她没有多余的工夫拍雁凌霄马屁,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一错不错,看向雁凌霄左手手背上那一大片艳丽到几乎狰狞的伤痕。
是烧伤。
连翘翘心口突地一跳,旋即移开视线,生怕雁凌霄一个不高兴就那她的项上人头治罪。
“你不想问一问,这伤疤是怎么一回事么?”雁凌霄轻声问。
“妾身不敢。”连翘翘心里一惊,双膝一软,匍匐在地,“翘翘不该窥探世子爷。”
“……起来。”雁凌霄被她三言两语,弄得好生没趣,吩咐道,“以后没有杀人放火要让我帮你收拾烂摊子的大事,就别跪来跪去的。”
“是。”
他走近了,挑起连翘翘的下巴:“我要的是一个人,不是一个奴隶。”
世子不要奴隶……连翘翘心头盘桓着这句话,脑子一时有些发懵。
可她就是奴隶呀,她的身契尚且捏在王妃手里,白纸黑字,并非雁凌霄一句话就能改变得了的。
连翘翘不敢把这句话说出口,若是犟嘴让雁凌霄生气,对她失去兴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她艾艾地应一声,低下头,修长的脖颈曲成恭顺而优美的弧度。
“妾身明白了。”
心脏砰砰直跳,连翘翘鼓起十万分的勇气,握住雁凌霄的手,借力站起身。
细腻的手心贴合上雁凌霄手背可怖的瘢痕,她的眼睛清莹秀澈,显出几分心疼似的小儿女情态。
“世子爷,受伤的时候痛不痛?”
雁凌霄一刹那间被她看愣了,沉默片刻才敷衍了事道:“早忘了。”
“红药姐姐说,岛上的大夫有缓解伤疤的药膏,我给您涂一涂,也能好得快些。”
“不用。”雁凌霄语气生硬,“要好早好了,费这工夫不如多办点正事。”
“世子爷的事,就是我的正事。”
雁凌霄实在忍无可忍,眉头一皱,呵斥道:“好好说话。”
连翘翘眉梢眼角皆是媚意,柔声笑了笑,她执起雁凌霄的手,指尖撩拨琴弦一般,抚过那片伤痕。
而后一步,两步,牵着雁凌霄向层叠珠帘之后,那张大如寻常人家厢房的拔步床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