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双手在顺天府的大牢里几乎被废,养了这几个月才算了好了一些。只是上面的疤痕极难消除,某些关节也还未灵活如前。
余嫣便想借着抄经的机会一来积福,二来也是想练练手指,使之更为灵活些。
她三岁开蒙五岁习字,自小在诗书作画方面极为出众,写的一手漂亮的橬花小楷,从前也曾在闺蜜中传阅过。
只不过如今伤了手,写出来的字自然差了几分,余嫣便想着借此练字一举三得。
人一旦有了事情做这日子便过得飞快,园子里的人各司其职忙忙碌碌,余嫣则整日拘在书房内抄经读书,偶尔也作两笔画,日子竟是颇为好打发。
一转眼的功夫半个月便过77zl去了,屋外春日暖意渐浓,屋里的地龙也不大烧了。只偶尔夜间点上一回,每每总把余嫣热得出一身香汗。
这日外头起了点风,忆冬便说什么都要点上地龙,生怕余嫣着凉咳嗽,还哀求道:“主子便让我点了吧,回头您若是病了,严嬷嬷必不会放过我们。”
余嫣起到严嬷嬷的严苛和萧景澄的冷肃不愿叫她们难做,于是只能准了。
只是这地龙一点起来便分外燥热,余嫣本还穿着袄裙,到后来实在有些难耐,想着屋里也没男子,便索性脱了外衫只寻了件胭脂红的襦裙套上。饶是如此依旧粉颊飞面,额头和鼻尖都沁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萧景澄累了半月头一回踏进文懿院的正院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春闺侍女图。
余嫣看起来便同画上的女子毫无二致,甚至更显娇媚几分。那白而嫩的脖颈在烛火下显出几分透明来,令人忍不住想轻抚摩挲。
还有那香肩下露出的锁骨,纤薄得像是一伸手便能捏断,就如同她整个人在他手里那般,柔弱无骨得不像话。
萧景澄这半个月因忙公事不曾来过,初时夜里还会念着她几分,时间久了便也渐渐忘了。本以为心里对余嫣的那点渴求已然淡了,却不料今日这一见她这般,那团本就没灭的火一下子便烧得更旺了。
他甚至不曾开口,走过去在余嫣惊讶的眼神里将她打横抱起,径直便回了内室。
一番激烈的云雨过后,他将余嫣搂在怀里,这才想起方才进来时她正在做的事,于是问道:“听闻你这几日都在抄经?”
“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而已。”
“你的手全好了?”
萧景澄说着抓起她的一只手,放到眼前细瞧。虽说已无大碍也不影响生活,但总归不如从前那般美了。
萧景澄想起初见她时她被萧晟用了夹刑,十指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的模样,不由问道:“疼吗?”
余嫣不明白他的意思,微微抬头看他。过了片刻只见萧景澄失笑道:“是我问岔了,用刑哪有不疼的道理。”
那些刑罚本就是为了摧毁人的意志,而疼痛便是人周身最难熬的一项。所以每一项刑罚皆是痛入骨髓之感。
他在皇城司内见过太多被剧痛逼得不得不开口的男子,他们尚且受不住,更何况余嫣一个弱质女流。
想到这里他轻抚她的手指,柔声道:“若不舒服不抄也罢,你若想要为你父亲祈福,便在家中设个佛堂,每日念点经就成。”
这般天长日久地抄下去,好不容易养好的手又要废了。
余嫣倒不觉得难受,只是道:“谢王爷好意,只是抄经也不全是为了父亲。”
“哦,那又是为了谁?”
余嫣本想说是为了练练自己的手指头,没想到他这般问起,心里不由咯噔一下,眼神里立马闪过一丝慌乱。
她是存了点私心,不仅为父亲抄经,也为贺庆舟抄了一卷,祈愿他这77zl次春闱能够高中。
但她这般做并非对他旧情难忘,事实上她对贺庆舟也甚少有男女之情。
小时候大家皆是孩童,几个孩子一道儿玩,她只觉得贺庆舟对她颇为照顾。后来大了一些听家里大人说起,才知两人是有婚约的,余嫣反倒与他生疏了。
男女七岁不同席,即便两人有婚约也不能见得太过频繁。尤其贺夫人又是个极重规矩的人,余嫣生怕在婚前叫她挑出毛病来,所以从那时候起她便总躲着贺庆舟了。
只是贺庆舟却这不般想,还是整日里嫣儿妹妹地叫着她,时不时就为她寻些好东西,托妹妹贺琬交给她。
那些东西都是稀有之物,贺琬每回送她时总要絮叨一番,嫌她哥哥太过偏心。
“他对我这个亲妹子何曾有这般好过。”
所以贺琬对她也是亲近不起来,否则那日在法净寺她也不会落井下石。
真正叫余嫣感动的是抄家后贺庆舟对她的不离不弃。这世上有几人能像贺庆舟那般,坚持要娶一个贱籍女子为妻。更何况他还是那样的身份。
余嫣想到他为了自己要放弃科考,心里颇为感动,出于往昔的几分情意这才为他也抄了一卷经。
却不想萧景澄这般问起,直接戳中了她的软肋。
她当然知道绝不能说出贺庆舟的名字,于是低下头去平复了一下情绪,柔声道:“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我自己。我只盼着手能像从前那般灵活,所以才想每日多写几个字。”
这借口寻得不错,萧景澄并未戳穿她。只不过她这副心虚的样子无论如何也逃不出他的眼睛。令他一时又有些情绪浮动。
为免多想他索性将余嫣翻了过来,趁着夜色未深又折腾了她一回。
一个时辰后余嫣浑身无力地躺在浴桶内,任由忆冬和念夏替她沐浴更衣。外间萧景澄早已洗完,转身便出了房门,竟是没有在此留宿。
余嫣倒不在乎,她此刻已累得动弹不得,也只有几丝残存的理智还清醒着。
而这理智便在时时提醒着她,他来找她,只不过是为了纾解这半月来积攒的情绪罢了。哪日若有了更可心听话的女子,他也就不会再来寻她了。
她于他,从来都只是一个泄/欲的工具。
将自己当作一个工具不太好受,可一旦接受了也就觉得没什么了。
人的底线不就是这么一步步降低的吗?
萧景澄离了房间后又去了书房,同上回一样歇在了那里。
倒不是他第二日要早起怕吵着余嫣,而是他怕自己再与她一床睡下去,只怕今日余嫣便要死在他手里了。
旱了半月岂是一两次便能满足的,但余嫣身子娇弱不堪重负,他也唯有按捺心神,多泡两个凉水澡以解情愁了。
第二日萧景澄休沐,却未在文懿院同余嫣一道用早膳,而是一早便去了昌兴坊。
杨家大宅内李氏刚刚起身,正由丫鬟侍候着梳洗,听闻萧景澄来了不由笑道:77zl“他倒是来得巧,快叫厨房再备几个小菜。“
心腹嬷嬷自然立马下去吩咐,整个正院内的人也瞬间警醒了起来。虽说王爷不是他们明面上的主子,可每回王爷一来这些人便如临大敌,丝毫不敢松懈。
萧景澄是昨日见了李氏派来的人后,今早才过来看望母亲的。李氏见了他自然满心欢喜,嘴上却还要刺他几句。
“我听闻你昨日便已事毕,怎么今早才来?”
萧景澄明知母亲意指什么,却一脸淡然地撩袍坐下:“昨日事忙,夜里也不便上门叨扰,万一惹了杨叔不快便是不好。”
李氏没料到他会把火烧回自己身上,不由被他气笑,骂了句:“愈发能说会道了。”
说罢细细打量儿子的眉眼,总觉得哪哪儿得了不一样了。
“到底还是得屋里有个侍候的人才是,我瞧你最近这段时日气色不错,没从前那般阴郁了。你手下人这些日子也颇为好过吧。”
好不好过萧景澄不知道,不过最近他罚他们的次数确实少了一些。
“那是他们做事勤谨,与我的心情无关。”
李氏自然不信,儿子从前多么冷硬的一个人,今日居然也敢拿闺房之乐来取笑她这个做娘的了。
可见经历过云雨的人就是不一样。他如今已懂了那滋味,也知道了女子的好,往后娶妻生子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想到这里李氏还颇为感念余嫣,若非有她儿子也不会这么快便松口自己的婚事。
“那日我生辰宴你来得晚,那些个姑娘家你也未见全,这些日子你可有自己打听过哪家的姑娘温柔端方,可堪重任的?”
萧景澄一听这话便知李氏叫他来的意图,于是便道:“一切只听母亲的安排。”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便直说了。”
李氏也不藏着掖着,把自己中意于蒋家大姑娘蒋妍的事情同他说了:“这妍儿是来过府上的,也曾与你打过照面。只是你从前那个性子我料你也是没记住她长什么样子。”
“瓜子脸柳叶眉,身形纤弱说话轻柔,有一股子文人气韵,我说得可对?”
前两条便也罢了,这最后一条倒是叫李氏大大吃惊。听儿子话里的意思,他这是见过蒋妍且深深地记住了?
“深刻谈不上,近来打过两回照面,有点印象。”
尤其是在法净寺那一回,那日贺琬等人奚落余嫣,唯有她还算和善,捡了余嫣的帷帽递与她。
看起来倒是个心地良善之辈。
只是不知这蒋小姐私底下是个什么样子。
第38章私会为的就是约她见面。
李氏听他提起两次见蒋妍之事,不由大为好奇,追问道:“既是见过,那你觉得这蒋姑娘如何?”
“未曾深交,不可评判。”
“这还不简单,你哪日有空我将人请到府里来,你们两人便坐下好好聊两句,岂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李氏在这方面颇为开通,大约与她自己的经历有关。当年明帝为成慧77zl太子选妃时,她也曾与太子面对面聊过。
太子这人颇为明理,也不拘泥于此种小节,倒是对你情我愿十分看中。所以他选妃,非得自己挑中了,也得对方相中自己才行。
李氏至今记得二人在宫中相见时的情景,恍如昨日。
而后来嫁给杨丛文更是离经叛道。她那时为了躲开英宗急于嫁人,偏偏京中爱慕她的男子皆畏惧皇权,个个都是缩头乌龟。
后来杨丛文便主动找到了她,当着她的面剖白了一番,说明自己年纪已不小却一直未娶妻的理由,竟是因多年前见过她一面而念念不忘。
当时李氏问他若他日二皇子登基降罪于他该当如何,杨丛文颇为淡然地一笑:“大丈夫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只为寻得一真心相爱之人便足矣。”
所以如今萧景澄娶妻,李氏也很想令他与蒋妍多多了解。这世上的怨偶多是不够了解强拉硬配之由,若婚前男女能见上一面说说心里话,便能少去很多烦恼。
可惜萧景澄却是个老古板,直接回了她一句:“于礼不合。”
“那便不坐下聊,只叫她上府里来玩,你远远观察着,若觉得不错咱们再议?”
萧景澄没有立马接话,反倒问:“这个蒋姑娘性子如何,母亲可细细打听过?”
“知道你要挑性子温顺的,我一早便替你打听过了。这妍儿在家中是最为温和的一位,她有个堂妹名唤妩儿,那性子与她天差地别。两姐妹平日里相处总是妍儿吃亏的更多些。她母亲每回说起这个总是长吁短叹,生怕她以后嫁去婆家会吃亏。”
连自家姐妹都被欺负成这样,要嫁了人后有个凶悍的婆婆或是小姑子,岂不是要被欺负死。
“所以妍儿若是能嫁进咱们家倒也不错,我与你杨叔叔自然不会亏待她,你也不是那种爱折腾人的性子。夫妻和睦日子顺遂,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她的性子你总不必担心你那小外室还要吃亏吧。”
萧景澄暗道不好说,余嫣毕竟是为妾之人,主母随便一句话她都得受着。而她那个温柔如水的性子只怕天生也不知道怎么争抢,要不然也不会被个贴身丫鬟害得差点没命。
不过若蒋妍当真像母亲说的那般,那也算是不错的人选了。世家女子大多娇养,有几个是真的脾气好的。大多都是如陆云箴一般的性子。
李氏见他沉吟不语知他还在犹豫,于是又道:“你即便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余氏想一想。她如今住在文懿院里名不正言不顺。虽说不愁吃穿也不少人侍候,可到底是不好听。她平日里抛头露面也会受人指指点点。可若你成了婚,便可将她接入府中,待妍儿生下嫡子后你若愿意便给余氏一个体面,抬她做个姨娘,往后的日子岂不比现在更好?”
萧景澄听到这话眉眼一动,看向了李氏,片刻后淡淡道:“那便有劳母亲辛苦了。”
李氏听77zl到这话不由松一口气,同时也在心里隐隐地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