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线拉得很长,在大殿中回音绕梁。
以齐国公为首的几个人都想出列,但最后还是按捺住了。皇帝只请了肃王李昇审理,便是不想让他们这些朝臣插手,天威难测,这时候开口实在不是什么好时机。况且那淑妃还是当时齐家送进去的,这等于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皇帝扫了一眼众人,从龙椅上起身,缓步离去。
出了太和殿,顾翰清去了朝房,打算请个小太监通报一声,让李昇出来一见。他这个女婿虽是能征善战的,在谋略上却有些不足,皇帝将这件事情交给他办,明摆着是要让他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
他原本是一个远离纷争的藩王,就这样被扯进了这些是非中。
顾翰清在朝房坐了片刻,却也不见有什么人经过,他心里正奇怪,却见元宝公公从朝房外走了进来。
皇帝上过早朝有半个时辰用早膳的时间,这期间他不用贴身伺候。
“顾阁老是想见王爷吗?”顾翰清和肃王攀了亲,元宝很容易就猜到这一点,但他还是道:“顾阁老还是和王爷保持距离的好。”
李昇昨夜惹得皇帝动怒,一夜都没有睡安稳,若是让皇帝知道顾翰清私下里偏帮王爷,只怕会迁怒到顾翰清。
顾翰清就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但连元宝都这样说,他也只好作罢,便起身告辞道:“多谢元宝公公提点。”他这里正要离去,元宝却是又喊住了他,蹙眉问道:“顾阁老博览群主,可知道翰林院编写的《大庸宫志》的第三册写的是什么?”
皇帝的书元宝不敢乱翻,弄脏之后就收了起来。
顾翰清一时也想不起来,拧了拧眉心道:“公公若是想知道,本官去翰林院查一查便知。”
元宝闻言,却只笑了笑道:“不用了,咱家只是随便问问。”
……
顾明烟第二天就被禁了足,周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老太太,唯独瞒下了手镯那一件。这样的事情让老太太知道也不过是徒增心痛,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有这样不安分的心思,实在让人失望。
“你也不要往心里去,说句实在话,在几个孩子的教养上,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
老太太知道周氏自责,当初是因为她觉得顾明远和顾明珠都还小,所以顾明烟生下来之后,就让方姨娘带着了。但也是和顾明珠一样,到了六岁让先生开蒙,《女训》、《女戒》、《女孝经》一样不少的学过。家里只要其他姑娘有的,从来没少过她。可她如今还有这样不安分的心思,那就是自己不肯学好了。
周氏点了点头,脸上仍然有些疲倦,她昨夜也是一晚上没睡好,顾翰清一夜都在长吁短叹,到寅时初刻又要起来上朝,她不过才合眼了一两个时辰。
“没有什么事情,你就回去歇会儿吧。”
老太太见周氏精神不济,让她回去休息,这半年周氏一直没能闲下来,家里连着办了两件喜事,她又生了一个儿子,眼看着就有了些老态了。
周氏叹了一口气,正要起来,外头却又丫鬟进来回话,说顾明妧回来了。
她昨日才来过,今儿又来了,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周氏一下子又打起了精神,让丫鬟赶紧领着顾明妧到延寿堂来。她昨天过来的时候走的急,都没来得及过来给老太太请安。
顾明妧很快就来了,周氏一见她眼眶下那一块乌青,就知道她昨儿必定也是没睡好的,老太太便数落道:“你瞧瞧你们母女俩,出了什么大事,让你们一个个熬得跟乌眼鸡一样?”
顾明妧是回来辞行的,王爷既然托付长喜带了话出来,必定是很快就要动身的,到时候她还要收拾东西,就未必有空来顾家告辞了。
“母亲,我和王爷这就要回凉州去了……”
“怎么这么快?”周氏心下一惊,可昨儿顾翰清也同她说起了,他想让李昇带着顾明妧早些回凉州去。淑妃已有了动作,不管成或不成,京城总有一阵子风云变幻。况且他还不知道那手镯的事情,若是知道了,只怕恨不得让他们现在就走。
“早些走也好,在京城留着也没有什么意思,王爷迟早是要去封地了。”周氏很快就释怀了,倒是老太太嘀咕了一句道:“前一阵子你还说好了要在京城过年的,怎么如今说走就走了呢?是不是凉州有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事情,就是王爷说了……他在京城也住了一阵子了,再住下去就不合祖制了。”只要把这个理由搬出来,老太太自然也就能理解了。
从延寿堂出来,顾明妧便跟着周氏去了正房,周氏心里还是很舍不得,顾明妧这一走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在见面,总觉得跟生离死别也没有什么区别。她吩咐了刘妈妈去把库房打开,要选一些东西让顾明妧带去凉州。
“听说凉州那地方没什么人烟,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一些鲜亮的布料,你如今是新婚,该多做一些新衣服的。”
周氏一边说,一边拉着顾明妧去箱子里选布料。其实顾翰清给顾明妧准备的嫁妆并不少,她已经从前世无人过问外室女,完完全全的成为了如今顾家嫡出的三小姐了,这些都是周氏给她的。
“母亲别挑了,这些都留着将来给四妹妹做新衣服吧。”
顾明妧眼眶有些红,想着这一走也是前路迷茫,根本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心里也是很害怕的。但至少有李昇在身边,他说过,他是喜欢自己的。顾明妧压了压眼角,又抬起头来对周氏道:“长姐那边,我恐怕没有时间去辞行了,等母亲见了她,还要帮我说句话。”她和顾明珠一向要好,要是连走的时候都不说一声,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周氏哪里经得起这些,见顾明妧哭了起来,只拉着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也落下泪来道:“傻丫头,你哭什么,到了那边,离你干娘也近了,说不定还能找个机会去瞧她,只要一家人都各自安好,团圆不团圆其实也无所谓,你说是不是?”
顾明妧已经哭了起来,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跪在周氏的面前道:“母亲…您和父亲的恩情……妧妧只能来生再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