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沉默摸着白玉九连环,动作轻轻的,很是珍惜,待闻到熟悉的药味,撇开头去,避开春桃递来的勺子。
春桃一怔,这几天姑娘喝药都很乖,没想到今天突然不肯喝了。
她没有强喂,耐心问:“姑娘,今天怎么不喝药了?”
昭昭吐出三个字,“不想喝。”
反正那男人不来,也不可能发现她有没有乖乖喝药。
春桃没再问为什么不想喝,她有好几个弟弟妹妹,知道小孩子有时候执拗得很,问不出答案,只道:“等大人来了,看到姑娘乖乖喝了药,肯定会很高兴。”
听到这话昭昭摸着九连环的小手顿住了,她很想得到夸赞,但又有点不高兴老实喝药,纠结了一会好不容易想到个主意,“那我要吃梅花酥。”
春桃知道无法改变昭昭的念头,讨价还价一番,最后只要昭昭喝药,就可以吃两块梅花酥。
昭昭得意弯起眼。
她有喜欢在床上吃点心的习惯,比起硬邦邦的凳子,当然是软绵绵的床榻舒服啦!
现在,她又多了一个爱好,盘腿坐在软绵绵的长绒毛毯上,一边听故事一边吃点心,点心渣落了一地。
只是往常最喜欢吃的梅花酥好像也没那么甜,昭昭困惑吃完点心,打了个哈欠。
而被昭昭反复念叨的箫容景第二天便赶往了江南,奉命调查江南税银丢失一案。
江南富庶,上下官员沆瀣一气,官商勾结,盘综复杂。
箫容景没有暗访,直接带人走官路下了江南,当天晚上,对方安排了接风洗尘宴。
凡事有点地位的官员都亲至宴席,又有江南富商资助,洗尘宴奢华盛大。
宴席中央,舞娘蹁跹,个个都是明眸皓齿,身段窈窕的美人。
箫容景冷眼看着,如此明目张胆,背后那人是谁可想而知。
江南知府白胖的面孔上笑容圆滑和善,“晋王殿下,税银出了江南地界便丢失了,下官深感心痛,江南所有官员都在这,大家都愿意为此事尽一点绵薄之力。”
箫容景意味不明扫了一眼神态紧张的众人,将酒杯倒扣于桌上,“既然税银不在江南地界丢失,相必你们也不知道清楚情况。”
督察使见状,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这个晋王上不及齐王殿下,下不及楚王,就算听闻行事狠辣的风声,但难不成有胆子和江南所有官员作对不成?就连皇帝都不敢轻易动摇江南的格局。
督察使拍拍手,一个绿裙美人低眉垂首,莲步轻移走上前来。
“巧娘蕙质兰心,这几日就让她伺候王爷吧。”
巧娘袅袅婷婷站着,腰肢纤柔,即使没抬头,也能隐约看出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瞬间吸引了宴席上大半的目光。
督察使见晋王也盯着巧娘看,心底不免得意。
“抬起头来。”箫容景压下心底涌起的怒火,盯着与昭昭三分相像的巧娘,目光沉沉。
他原是突然留意到对方头上的梅花簪,念及小姑娘贪食梅花饼,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却发现那女子低头垂眸的模样有一点像昭昭。
巧娘抬头,紧张看着决定她命运的男人,心口砰砰直跳。
仔细一看,又和昭昭完全不同。
男人眼底涌上的阴沉缓缓褪去。
巧娘满心期待,却听男人问:“头上梅花簪哪个工匠做的?”
满脸红云的巧娘愣了一下,“回晋王殿下,巧娘祖父辈皆是工匠,父亲只得了一个女儿,就把技艺传给了巧娘,这个梅花簪是巧娘自己做的。”
……
当晚,可谓宾主皆欢,晋王携美离去,在场的老狐狸露出轻慢又得意的微笑。
可惜还不到天明,大家就笑不出来了。
当晚归家,便发现书房遭了贼一般,书上赫然多了一封密信,密信内的内容让人心惊胆战,里面每一条罪名都是杀头大罪,时间可以回溯到十年前。
信的最后要求——寅时前,把关于江南税银一案自己知道的真相和参与的事写下来。
胆小的早就写下来了,不愿写的,见书房机密之处有被动过的痕迹,只怕对方已经知道了一点内幕,只得真真假假咬牙写一通。
……
箫容景看着萧四呈上的所谓的“真相”,果然如他预测的那样,欲壑难填,那些人胃口越来越大,没料到的是,他那父亲和大哥三弟都被摆了一道。
下面几日,江南的官员战战兢兢,他们怀疑那事是晋王殿下做的,却又没有证据,也不认为晋王有那么大的势力,不由怀疑皇帝有肃清江南的想法。
箫容景让人挡回前赴后继的试探。
立于下位的萧四禀报完上京的动向,又开始汇报昭昭姑娘的情况。
这是萧四的新任务。
第一次被要求干这事的萧四很不习惯,他干巴巴把上京递来的密信念了一遍,无非是宋姑娘吃了什么玩了什么。
箫容景似乎在听,似乎又没仔细在听,在烦杂的事物和复杂的人心中,箫容景一直游刃有余,却不得安宁,现在却难得的放松。
他不由想起让人送去的礼物,心想着小姑娘大概收到了,也不知道喜不喜欢。
萧四一丝不苟说完,突然想到一事,“明日大夫要来给宋姑娘复诊。”
箫容景眉心微蹙,在萧四惊讶的目光中道:“备马。”
第8章 .认错教与罚
男人是半夜到的上京,为了不惊动上京那些人,客栈休憩了小半夜才前往城西外宅。
春桃见到面带风尘之色的主子,讶然轻声道:“姑娘睡了。”
其他三个丫鬟没见过箫容景,只见这大人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虽面容冷峻,依旧看呆了眼。
男人抬手挥退众人,“别吵她。”独自来到床边。
小姑娘半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箫容景见她乖巧可爱,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发顶。
屋内地龙烧得正旺,温暖如春引人瞌睡,连夜赶路的疲乏瞬间冒了出来,男人脱下外衣,干脆躺下随着昭昭一并睡了过去。
昭昭并不懂什么叫求而不得,也不晓得什么是美梦成真,她的语言词汇极其质朴和简单,稍微复杂一点就不懂了。
但她现在清楚知道,梦里她等也等不来的男人,现实里她睡一觉就出现了!
昭昭开心疯了!
她快活从男人怀里爬出来,听到动静的春桃轻手轻脚进来,昭昭见了她,食指抵唇,夸张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春桃含笑点头,替昭昭穿衣梳头。
小姑娘纠结看着两套新衣,一套粉色,一套杏色,粉色她穿了一次,咬唇犹豫指向杏色。
玉簪不用昭昭说,春桃便会意簪了上去。
这梅花簪做工很是精巧,每只梅花只有半个小指大,细丝般的花蕊根根分明,栩栩如生。
唯有一桩好又不好,簪子头部垂了几枚小巧玲珑的玉环,走起路来,玉环相撞,叮咚作响,很是好听。
昭昭一时忘了这点,她站起来赤着脚便要往床榻那跑,头上玉环相撞,猝然发出响声。
慌手慌脚捂住簪子,见床榻上的男人没动静,昭昭才轻轻嘘了一口气。
床上的男人早就醒了,小姑娘睁眼一动,他便察觉到了,只是好奇她想干什么。
尽管没睁眼,箫容景也能猜到小姑娘猫着腰,小手捂住玉簪,蹑手蹑脚过来的模样。
箫容景五感敏锐,昭昭已经足够小心,他也能听出她靠近床榻发出的窸窣声响,唇角不禁泄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小姑娘蹲下了身子,悄悄把脸贴了过去。
咦?大人的睫毛好长啊,又黑又长,昭昭上次就想摸一摸,没敢。
这几天胆子大了点,便忍不住探出指尖,轻轻的,碰一下,就好了。
指尖距男人的眼睫只有一寸之距,男人突然睁开双眼,昭昭被沉沉的眸光唬了一跳,在她吓得往后跌之际,一只有力的臂膀揽过她的腰,把她带进一个灼热的怀抱。
昭昭直觉敏锐得很,她觉得大人现在的状态有点不对,眼神像是要把她剥了皮吃掉。
她一紧张,忍不住絮絮叨叨念起了满肚子的话。
什么新玩具七巧板很好玩,什么新毛毯软软的特别舒服,什么听了好多特别有趣的故事,什么特别特别喜欢梅花玉簪……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一股子娇意,箫容景低头看着她张张合合的小嘴和露出的雪白嫩肉,潜藏在梦里的欲望被激发出来。
自从做了那些个春意漫漫的梦,箫容景便时不时盘算着叼着小姑娘的细嫩皮肉,一口一口吃了。
食性色也,面对一个讨人喜欢的漂亮小东西,一个只属于自己的漂亮小姑娘,偏生这小东西还满心期盼着自己,作为一个正常男人,箫容景不可能不动心。
小姑娘只能在他的庇护下活下去,只要她一直这么乖巧,他不介意一直这么宠爱下去。
李大夫来复诊时,小姑娘还没说完她满肚子的新奇,箫容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在小姑娘还未痊愈的时候做点什么,于是很快便收拾整齐。
这次,不用箫容景提醒,李大夫掏出一方帕子,隔着帕子替昭昭诊脉。
老大夫面色微微沉凝,“气血亏空,有点严重,有些妨碍子嗣。上次月事是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几天?”
春桃替昭昭答话:“八天前来的,来了三天就干净了。”
“期间可有服用什么寒凉的东西?”上次诊脉只以为是普通的营养不良,气血不足,现在看来倒不是。
春桃心底突然一个咯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昭昭很不高兴说:“喝了一碗苦苦的药。”
春桃面色微白,稳了稳心神补充,“是一碗避子汤。”
“对!”昭昭拍手,“就是那个不生小娃娃的药。”
她最讨厌苦了,所以记得特别深。
男人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昭昭察觉到箫容景的怒火,瞬间想起自己遭殃的屁股和手心。
梦里,那男人生气了,就会罚她。
大概是真聪明了一点,昭昭竟然学会了转移目标,她有一点子心虚,又有点理直气壮,拉着箫容景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大人,别生气,嗯,那都是青碧的错。”别打她,打青碧。
再大的怒气对上这张可怜巴巴,佯装理直气壮的小脸,也不由散了七八分。
箫容景没想过让昭昭生孩子,只吩咐大夫尽心医治便是。
他捏了捏小姑娘肉肉的掌心,甚至还举起张嘴咬了一口,道:“知道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