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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家的除夕宴十分热闹。
订在酒楼,上下两层,上边儿吃饭,底下娱乐。一大家子亲戚,撂下筷子就搓麻将去了,唱歌的,斗地主的,干啥的都有。小表妹都没闲着,和小朋友们专门摆了一桌。
今年岳宁他爸做东,刚出完差回家,生意谈得顺利,还给岳宁意思意思包了个两百块小红包。
岳宁从小长在这样的氛围里,敬起酒来也熟练,喝完两圈,踏实地醉倒在春节联欢晚会的欢声笑语中,竖着进来横着出去,都不知道怎么回的家。
这一觉睡到中午,王姨来敲门叫他吃饭。岳宁揉揉脑袋,打开手机,发现商繁卡着零点祝了他新年快乐,给他拍窗外的烟花,下一条是问,能不能来看他。
岳宁伸了个懒腰,回:来呗。
雪后初晴的正月初一,走亲戚的好日子。
商繁戴黑色口罩,身姿清瘦,提了沉甸甸的两大袋补品。到小区门口,保安大姐沿着人工湖给他指方向。小径清幽,石子路平直地铺到草坪,两旁乔木常绿,似乎冬天没有来过。
前边穿白色羽绒服的人回头说:“我也要去六单元,不介意的话我们……”
看清商繁的那一刻,他有些讶然,“商老师?”
商繁眼睛弯弯,“小沈。”
沈银台不是商繁的学生,跟着岳宁唤他商老师,一半出于礼貌,另一半则是敬重,商繁有这个资格。
“您怎么来了,是来看宁宁吗?”他伸手接商繁手里的东西,被轻巧地避过。
“是啊,你也是吧。”商繁看他手里扁长的雕花木盒,仿佛好奇,“这么精致的盒子,装的什么?”
沈银台赧然,打开盒子给商繁看了一眼,迅速合上。红丝绒布里躺着一条黑色长鞭,手柄烙了几个烫金的花体字母,商繁没看清。
“之前……在国外的时候,找人定做的,还不错吧?”
商繁笑了笑,“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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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生活容易糜烂。
岳宁吃了午饭,窝在沙发里打游戏,听见大厅另一头传来王姨惊喜的呼唤,“小沈来啦,哎哟,好久没见,快进来快进来!”
小沈,哪个小沈?
这个念头稍纵即逝,岳宁手指一僵,被对面法师的大招穿心而过。屏幕霎时灰了,照出他一张傻脸。
他扔了手机,趿拉着拖鞋,慌忙往门口走,话到嘴边说不出,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双含笑的凤眼。
“……商老师。”
他差点忘了商繁今天也来。
“路上遇到小沈,多亏他带我认路,”商繁说,“你们俩有段时间没见了吧?”
“七个月。”岳宁注视着沈银台。
后者眼睫忽闪,往商繁身后站了站。
“小沈之前在欧洲做调研,这几天刚回来,你们有的聊了,”商繁笑意盈盈,“我先去拜见叔叔阿姨。”
“哦,在楼上呢,我带你上去吧!”王姨热情地接口道。
商繁也对她笑,礼貌地说:“谢谢。”
岳宁没注意他,光顾着看沈银台了,根本挪不开眼。美人吹了冷风,嘴唇通红,白玉似的肌肤晕着桃粉,怯怯地回避着岳宁热切的目光。
岳宁温柔地替他整理头发,“瘦了,我就说国外的菜难吃。”
他搂着沈银台的肩,把人往屋里带,“别傻站着了,坐下聊吧。”
沈银台被他拉着傻乎乎地走,坐在沙发上,犹豫了一下,小声地说:“我听说,你去春山了。”
“嗯,去了。”
“那你现在……不抵触了?”
“是啊,想想多幼稚啊!你不生我气了吧?”
“我本来就没生气,”沈银台天真地笑起来,“我说了我要出国学习啊,是你先不理我的,你还拉黑我。”
“我错了。”岳宁深刻检讨。
沈银台想了想,从身后摸出盒子,“我有一样新年礼物送给你,你猜是什么。”
岳宁端详了一会儿,“这么大个盒子,装戒指不合适吧?”
“不是戒指,你打开看吧!”沈银台眼睛亮亮的。
岳宁笑着摇头,揭开盒盖,却在瞬间沉默了下来。
沈银台紧张地关注着他的反应,“怎么了,不喜欢吗?”
“不,很喜欢,”岳宁深深看了一眼,合上盖子,双手递还沈银台,深吸一口气道,“就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暂时不能收。”
“这段时间,我……有一个奴,我必须把这事儿和他掰扯清楚,才配得上你这根鞭子。”
沈银台愣住了,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咬着嘴唇不知所措。
“我不喜欢他,真的,”岳宁急忙保证,“我和他是巧合,以后再跟你细说。我发誓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你这根鞭子得为我留着,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我都为你入圈了,你还信不过我吗,”他和沈银台抵了抵额头,诱哄道,“过几天我拿戒
', ' ')('指来换你的鞭子,好不好?”
沈银台脸红心跳,结结巴巴地说:“好……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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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宁开车送沈银台,回到家里,商繁正在二楼书房教小表妹下围棋。小表妹咬着薯片瞅他,一脸认真地听他讲托退定式。
商繁看见岳宁,仰脸笑了笑。
岳宁浑身不自在,抖出一把瓜子花生分给他俩,摸着鼻子说:“讲什么呢,我也想学。”
商繁恍若未觉,纤长的手指比了比棋盘格子,点出几个位置,“天元、星位、小目。”
“这是什么?”
“是敌之要点,我之要点。”商繁笑吟吟地说。
岳宁倏忽生出错觉,仿佛实验室里常常被他提点着,各种细枝末节的地方,柔和、不厌其烦。商繁虽然生性疏离,但对学生总是很好的,尤其是对待他和沈银台。
可他如今也要和那些曾经责难过商繁的主一样,做出同样会伤害他的事。
“哎,你发什么呆啊,不学的话不要添乱!”小表妹对岳宁横眉怒目。
“好吧,其实我是有事想和你……”岳宁下定决心,伸手拉商繁的手腕,握到一把纤细的骨头,只觉得嗓子眼堵得慌,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有什么事?”
“呃……想问你睡哪间房。”
“听你的。”
商繁含笑看着他,似乎交托了全部信任。岳宁用尽全身力气,才忍住没有落荒而逃。
他想,完了,这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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