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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都不一样?衣瑱你的时日难道与我不同?”
哑着声音艰涩的吐出了这一句话,秋泽的身子在黑气之中微微颤抖起来,显然这一可能对他造成的冲击甚大。
听出对方语气里那难以掩藏的不可置信、失措与迷茫,衣瑱刚要说出口的话语止在了喉间,但他最终还是颔首道:“不错,被那道青光卷入之前,我那边的时日,正是青云门同兽神大战之日!”
这话对于秋泽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黑气内的身影颤动的越发剧烈,一双眼眸早已变得通红,泪水亦是泛滥成灾,可却像仍在坚持着什么一般,固执的不肯落下。秋泽的唇角微微翘了翘,那似乎是一个充斥着淡淡自嘲意味、苦涩的笑。
“哈……”
原来面前这个万师兄,竟是过去的万师兄,根本不是与自己同一时日的万师兄。
不、不对,青光,与黑影的交战,另一黑影的偷袭。
那些画面猛然在秋泽脑中闪过,联想到一种可能,他霎时惊出了一身冷汗,胸腔里像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叫他五内俱焚、心如刀割。
若无那道青光,自己没有到后山的那小路之上,万师兄他、他会怎么样?
不、不、不,不会的,那种事情绝不会发生,我都已经救下万师兄了。
脑内可怕的猜想被强压下去,理智尚才恢复几分,秋泽心神一转,突地道:“如此说来,那道青光岂不是可以在过去和未来之间来去自如!”
衣瑱思虑片刻,颔首道:“此言有几分道理,可若真是如此,世间岂不大乱,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
眉头深深地皱起,秋泽有些不明,这时衣瑱却仿佛知他所想,已接着道:“大道三千,万千变化,世人亦不得全然领悟,何况这世间?或许天地间,存在着无数个世间、无数个你我也未可知啊?”
这一番闻所未闻的话语自衣瑱口中说出,秋泽只惊了一瞬,随后便又如常,他沉思了片刻,斟酌道:“那么时日的不同,可能是因为世间的不同,却不是真的回到了过去?”
眼中极快的闪过一缕笑意,衣瑱先是颔首,而后却又摇了摇首道:“此番被带到这里,到底是世间的不同,或者只是回到了过去,我们还需得查探一番,但我如今却可以肯定一件事。”
“什么?”
询问的话语没有多想便脱口而出,可看着眼前人,那双像是什么都已明白的深邃眼眸,秋泽的心缓缓提了起来。
“我可以肯定,我们是同一个世间的,只是时日并不相同,那道青光,将你带到了我的时日。”
为何说的这般肯定,秋泽有些疑惑,刚要出声,衣瑱却依然像知晓他的疑问一般,又继续开了口,只是这出口的话语,手中的动作,却是惊得秋泽呆立当场。
深深凝视着那团黑气,衣瑱突地垂眸拉开了自己的衣领,指着右边脖颈肋骨处露出来的那颗黑痣,他重新望着黑气之内的人影,语气笃定,“你这里,也有一颗黑痣吧,苍松师弟!”
这一声久违了的苍松师弟,犹如念诀般一遍遍在秋泽耳边回响着,他木然呆立,脑中一片空白,只余下一句话,衣瑱———万师兄他知道了?
见对方依然在黑气中没有反应,衣瑱随意拢上衣领,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向前走了几步,语气里亦含了几分无奈,“将这黑气散了罢,师弟,你可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游离的心神被衣瑱的话语唤回,秋泽稳住一直颤动的身形,强压眼中的泪意,挥散了始终缠绕在他周身的黑气。
“万师兄,你何……”
面前人一身玄黑衣袍,连一头隐白青丝上戴着的玉冠与簪子都皆为黑,似乎黑暗已经成为他的安心之所。
望着眼前这张凌角分明,依然透着清傲却又沾染了几分风霜的脸庞,衣瑱轻轻叹了口气,突地又上前几步,将对方拥进了怀中。
突然被抱住,秋泽未曾说完的话一下止在喉间,鼻间满是记忆里熟悉的清香滋味,跳动的胸膛彼此相抵着,对方含着痛惜的话语又在耳侧响起,这一切,使得秋泽眼中始终都未曾落下的泪水,此刻犹如决堤一般,扑簌而下。
“这些年,苦了你了。”
这话语刚落下,肩头衣衫处就传来些许的湿意,衣瑱轻轻叹息,而后他却并未言那些无用的安慰之语,只是静静的抱着秋泽,像是要让对方把以往所受的委屈、不甘与痛苦通通都宣泄出来。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听得秋泽的哭泣声渐弱,衣瑱便松了松一直紧抱着对方的手,下一刻,一张布满了泪痕的脆弱脸庞出现在他眼前,那双鹿眼望着自己的神情一如既往,从未改变。
衣瑱再次轻轻叹息,他抬手抚上对方的脸庞,缓缓拭去那些残留的泪水。
感受到温热的手指在脸上慢慢擦拭着,秋泽脸色渐红,此刻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方才自己在万师兄怀里哭泣,弄湿了对方的衣衫,现在竟还麻烦万师兄为自己擦泪,实在是不该。
“万师兄,抱……”
对方
', ' ')('未曾说完的抱歉被衣瑱捂在了指间,他望着秋泽那双红肿的鹿眼,轻轻的吐出一口气,“还是同我这般客套,以前跟你说过的话都忘了?”
秋泽想说没有,可刚张嘴,就触到对方湿热的手指,当下便是身形一僵,耳根也渐渐红了起来。
未曾注意到对方红透的耳根,但感受到秋泽突然僵硬的身子,衣瑱也并未多想,只当对方如年少时一般对这些亲密之举感到不自在,当即便不动声色的拿开了原本覆在眼前人唇上的手,同时语气如常的道:“既还记着,那就别再如此!”
见秋泽颔首,衣瑱忽地笑了笑,而后他垂眸,不知道如何动作,极快地在自身右侧脖颈的黑痣处点了一点,紧接着他便抬眼望向对方,突地道:“你感受到了吗?师弟?”
脖颈右侧黑痣处猛然发烫,这一烫叫没有丝毫防备的秋泽剧烈的颤了颤身子,而左手也早已经抚上了那颗黑痣。
这是?
一个可以感受与分辨对方气息位置的秘法?
这,自己的黑痣处怎会有此秘法?
怎么会?
是万师兄吗?
那师兄又是什么时候下的秘法?
难道是在蛮荒,自己同万师兄与众人失散受伤之时?
师兄方才也是凭借此秘法才肯定我们是同一个世间的?
面前人虽未言语,但他的疑问,全都印在了那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眸之中。
于是衣瑱缓缓颔首,肯定了对方眼中所有的猜测。
看着秋泽因自己的肯定,猛然瞪大的眼睛,衣瑱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这世上,总归还是有人真心对他,不论他是何姓名,身处何地,都不曾改变。
青云山脉云雾缭绕,山峰霹雳千尺,连绵起伏,青云门的主峰通天峰便在这其中傲然耸立着。
只是今日,宛如仙境的云海广场上,此刻却聚集了六脉之中所有的精英弟子,领头的白衣男子望了望因长辈未至而神色各异的在场众人,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这白衣男子,是当今青云门通天峰长门的精英弟子,亦是现今青云门掌教真人天成子的亲传二弟子,万剑一。
此刻万剑一望着天际那团越来越接近的黑云,面色沉了下去,而后他又望着龙首峰的方向,剑眉微皱,眼底却透着几分担忧。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忽地传来数十道破空之声,下一刻,几十个身影出现在万剑一面前。
正是未曾到来的龙首峰众人,为首的,是几位长老,还有一抹青影,在这其中异常的引人注意。
在望见那某青影后,万剑一眼底的担忧方才褪去,他上前告知众位师叔前去玉清殿中,而后便拉住了青影。
“苍松师弟,你这一路可还顺利。”
苍松颔首,“虽有些阻碍,但都被解决了,还算顺利。”
说着,他望了眼天际的黑云,忧心道:“万师兄,现在情况如何。”
“做好准备罢,离大战已不远,魔教这次,来势汹汹。”
万剑一剑眉深深皱起,眼中更是少见的有几分忧色,但愿这一战,不会惨烈到要师尊动用诛仙剑的那一地步。
眼前人颦起的眉头,叫苍松有一瞬间想要伸手抚平的冲动,但他只是微微紧了紧手掌,沉声道:“万师兄放心,不论此番魔教如何来势汹汹,邪终不能胜正,就算是死,我苍松也会拉着他们一起。”
“好好好,你除恶之心如此坚定,我甚感欣慰。”
万剑一爽朗一笑,拍着苍松的肩头语气赞赏。
“只是苍松师弟啊,该退时便退,记得万不可逞强。”
一直被万剑一揽着肩头不放,呼吸近在咫尺,苍松有些无措,想要挣脱又觉不妥,对方的话语听入耳中,未知其意就已胡乱颔首应下。
就在他觉得时间太过漫长之时,万剑一突地放开他,望着天际那一大片渐渐接近的黑云,面色凝重。
“来了!”
一团黑云飘浮在通天峰上空,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原本明朗的日光渐渐被遮蔽,这平日里宛如仙境的地方,此时已陷入一片黑暗。
就在万剑一那话落下后不久,便有几十道身影自玉清殿中飞出,落到了精锐弟子之前,那些人,正是以青云门掌教真人天成子为首的各脉首座长老们。
万剑一与苍松互望一眼,两人一前一后走至前方,万剑一向着天成子等人拱手,“师父,各位师伯、师叔。”
苍松紧随其后,同在场弟子们一同拱手行礼。
“见过掌门真人,各位师伯、师叔。”
天成子身形清瘦,身着一件松云纹阴阳八卦墨绿道袍,他神情肃然的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可他的目光却未落在弟子之间,而是一直紧紧盯着空中那团黑云。
就在这时,黑云之中,突地传来一个浑厚声音,“天成老儿,别来无恙啊!”
随着这话落下,一个身形高壮的男子自黑云中显现,只见他面容坚毅,神色飞
', ' ')('扬,那通身的气度更是叫人望之便觉不凡。
这人便是一统魔教各派,被他们奉为教主的———仇忘语。
“哼!”
天成子冷哼一声,他并未理会对方之言,只道:“邪魔外道,你既攻上门来,又何必废话,要战便战,我青云门奉陪到底。”
“好,好,好,天成老儿。”
仇忘语傲立在云端之上,连声道好,周身一直蒸腾缠绕的黑气徒然间浓厚了几分。
这犹如一个讯号,众多魔教之人从各处攻来,远处与周遭喊杀声四起,青云弟子们已同魔教各派打作一团,就这么一会儿,各色光芒闪烁间,已有青云弟子倒地,再也没能爬起来,亦有魔教之人身中青云道法,死状惨烈。
喊杀声刚起之时,天成子便已飞至云端,同仇忘语打斗起来。
两人你来我往,缠斗许久,始终难分上下,仇忘语这时转了转眼珠,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下一瞬,周遭原本翻腾的黑云霍然间变得愈加深沉起来,远远看去,竟有乾坤颠倒之感。
“天魔幡。”
天成子面色沉沉的吐出这三个字,几个来回间已隐隐落了下风。
仇忘语猖狂一笑,“不错,天成老儿,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未曾理会对方的挑衅,虽处颓势,天成子手中应对的动作却仍未停下。
眼神微微闪了闪,仇忘语忽地长笑一声,那浑厚的声音顿时响彻在天地间,“天成老儿,你招数尽出,如今已是黔驴技穷,当非我之敌,还不束手就擒?”
“哼。”
伴随着这一声冷哼,满天黑云间,突地升起一缕银光,仿若那渺小的星光,丝毫不起眼,可紧接着,一颗接一颗的巨大星星在黑暗中不断亮起,直到第七颗星星出现,光芒徒然大盛,七颗星瞬间连作一片,成北斗之势,与这漫天黑云相抗。
与此同时,通天峰云海之上,万剑一手持斩龙剑,碧色光芒所过之处,惊起一片血色与惨呼声,在周遭同门惊呼“七星剑式”之时,万剑一亦抬眼望向空中,可他的神情却不似门中其他弟子一般欣喜,几分忧色也依然未从他眼中褪去。
这仇忘语,既然可以一统魔教各派,并坐稳教主之位,必然不会如此轻易就被打败,他必定还有后招。
天成子的这一招,叫漫天黑暗裂成了两半,日光透过缝隙重现。云海之上,原本气势稍挫的青云门受此鼓舞,一时士气大振。
黑云之中,仇忘语语含惊讶,却未有慌乱,反而颇有趣味的笑着道:“青云门久负盛名的‘七星剑式’吗?果然厉害,竟可以同我天魔幡相抗。”
说着,他望向那片耀眼星光后的身影,竟道:“天成老儿,你果然不是那浪得虚名之人。”
“哼!”
天成子的身影被那闪烁着的耀眼星光所遮掩,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听到又一声冷哼从那里传了出来,紧接着便是,“邪魔外道,受死!”
显然不欲同仇忘语多言,天成子周身星辉光芒徒然大盛,直逼那黑云深处。
见此情形,仇忘语声音一冷,喝道:“是谁受死还未定!且让你见识一下我圣教传承千载的绝世神通!”
仇忘语大呼一声,右手猛地向前一探,那缠绕在他周身的黑气瞬间狂涌,化作一个巨大的黑色爪印,那爪印十分可怖,黑气翻腾间犹如万鬼嘶嚎。
七星剑式耀眼的光辉飞驰而来,黑色巨爪更无一丝惧意,直冲而上。
云海之上,万剑一打飞几个魔教弟子,抬眼便望见那黑色巨爪,顿时剑眉微皱,他深思了片刻,望着那耀眼光辉处,眼底有几分忧色,但更多的,竟是跃跃欲试。
就在这时,轰一声巨响,无形的气浪自半空中炸开,一瞬间,地动山摇,云海广场上一直缠绕的云气剧烈翻滚,道行差一点的弟子身形摇晃,竟是站不稳了。
所有人都暂时停下了打斗,视线全聚集在天际决一死战的那两个人身上。
七星剑式耀眼的光芒与玄阴鬼爪阴暗的黑气交缠又分散,忽地,黑云之中传来一声张狂长笑,叫每个青云门弟子的心提了起来。
“天成老儿,我看你还有何话好说!”
只见天际云端之上,黑气浓厚未散,那原本耀眼的光辉却瞬间黯淡了下去。
两人的身影在渐渐显现,天成子与仇忘语此刻相隔不过数丈。
仇忘语胸前被划了两道口子,右臂也隐隐泛着血迹,但他此刻眼中满是自得张扬之意。
青云门众人却是神情惊骇,只因天成子面色惨白,原本的墨绿道袍此刻已变得乌黑,右臂更是无力的垂落,颤抖的十分厉害,一直握在手中的七星剑,望着竟是有要掉落的迹象。
紧接着,那黯淡下去的星光像是坚持不住一般,缓缓消散,天际再次被黑暗吞噬。
仇忘语勾唇冷笑了一声,眼底满是冷酷之意,“哼,就让你看看到底是谁受死!”
这话落下的同时,一个黑色巨爪再次成形,犹如恶鬼
', ' ')('扑食一般势不可挡的冲向天成子。
底下云海之上,青云门中惊呼哗然声一时四起,许多人向着云端飞去,其中速度最快的是现今小竹峰的首座真雩与大竹峰的首座郑通,这两人直冲而上,但却在半途被突然出现的魔教鬼王宗宗主鬼王所截,这鬼王出手狠辣无比,二人一时竟也脱不得身。
下方一片混乱,青云门人想飞至云端,魔教教众全力阻拦,两方大打出手。
云端之上,仇忘语猖狂的笑着,那玄阴鬼爪眼看就要打在这位青云门掌门真人的身上。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抹白影冲天而起,万剑一面色沉静,神情坚毅,手中斩龙剑碧芒乍现,他整个身子犹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出,势不可挡的直冲云端。
周遭欲阻拦的魔教教众纷纷扑空,亦赶不上他的速度,而万剑一手中碧芒愈加暴涨,四处翻滚的黑云猛然一滞,忽有龙吟声长啸,声动九天,更有盈盈碧绿光芒在黑暗的天际突现。
苍松干脆利落的解决掉周遭的魔教教徒,而后他抬眼便望见了这一幕,眼底顿时浮上几分担忧,可更多的却是佩服与钦慕。
万剑一周身被碧芒缠绕,他已然人剑合一,犹如一柄开天利剑,直直冲向仇忘语。
他竟没有选择去替天成子挡下那一击,而是直接攻向了仇忘语。
这种不顾一切,一往无前的可怖雷霆剑势,叫人实在震撼无比。
“好剑!”
仇忘语忍不住赞了一声,面对如此一剑,他却没有丝毫的退让之意,手掌微动间,又一个巨大的玄阴鬼爪霍然出现,挡在了他身前。
但这等强悍绝伦的魔教神通,同时施展两个,也叫仇忘语感到几分吃力。
“轰!”
一声巨响,碧绿剑芒直接撞上了那玄阴鬼爪,但那光芒闪烁片刻,终是被黑气吞没。
万剑一发出一声难以控制的痛呼声,他面色惨白的喷出了一大口鲜血,霎时染红了白衣,身子更是从云端跌落下去。
半空中坠落的身影,那被血色染红的白衣,叫苍松胸中一痛,他有些迟钝的僵在原地,像是不知如何是好。
“万师兄!”
云海上四起的惊呼声叫苍松猛然清醒,他转眼便见周遭好几个身影冲过去,想要接住万剑一,当下缓缓摇了摇首。
只见下一刻,万剑一果然缓了下坠之势,自己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那边万剑一已被围住,苏茹惊喜道:“万师兄,你没事?”
哪知她这话刚落下,万剑一便手捂胸口,一口鲜血再度喷出。
围着的众人都被吓住了。
苏茹顿时在一旁扶住,而苍松亦及时扶住了万剑一的另一旁,那力道不轻亦不重,把握的十分适度,并在万剑一站稳后便立时放开了。
万剑一冲苏茹一笑,推开了她的搀扶,而后他又转头望向苍松,察觉到对方沉静面容下掩藏的几分忧色,万剑一笑着道:“没事,我万剑一可没那么容易死。”
“你说是不是,苍松师弟。”
微微颔首,苍松刚想说些什么,无意抬眼间,云端的那一幕却叫他惊心骇目。
天际黑云翻滚,四处一片喊杀之声,衣瑱与秋泽二人此时却隐着身形与气息,停留在云海广场的半空之中。
刚至此处便见万剑一惊天泣鬼神的一剑,秋泽心绪起伏,而紧接着,对方的痛呼声、那被血色染红的白衣、跌落的身子,叫他身子霎时前倾,几乎本能一般的想要冲上去接住那人。
可下一刻,秋泽前倾的身子便顿住,他忽地望向身侧之人,见衣瑱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远处身形微颤的天成子身上,眸底顿时涌上几分担忧与痛色,而眼看仇忘语的玄阴鬼爪就要落下,秋泽并未说什么,只是深深地望了衣瑱一眼,而后猛地冲了过去。
再见恩师都依然平静的眼眸霎时泛起了一丝波澜,衣瑱望了望云海广场上那个扶住万剑一的年轻苍松,又看向此刻已然挡下了仇忘语一击的秋泽,心头蓦地涌上一些久违的暖意。
云端之上,因着方才万剑一那惊天一剑,仇忘语对天成子的攻势缓了缓,可那玄阴鬼爪虽由一化二,威力有所减弱,此刻却依然势不可挡的攻向了天成子。
就在这危急关头,一团诡异的黑气突然出现,竟是挡在了天成子身前。
“嘭!”
一声巨响,两股黑气猛然相撞,整个苍穹大地,都被这巨大的轰鸣声笼罩。
“是谁!”
仇忘语出口的话语中含着几分意外,更多的却还是恼怒,任谁在目的即可达到之时被打断两次,都会横生怒意。
秋泽并无掩藏身份之意,身影自黑气中缓缓显现,于是所有人便望见了他的真容。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身形高瘦,着一身玄黑道袍,隐白的青丝被一根墨玉簪高高束起,只见他面容端正,神情倨傲,周身还隐隐散出一种威势,显然是常年处于高位之人。
此人一副修道之人的打扮,像是青云门中之人,可他所用之术
', ' ')('却十分的诡异,众人皆未曾见过,像是魔教的一种邪术,但若说他是魔教中人,他却又相救于天成子,这可真是目的难明,身份成谜。
青云门中之人方才替他们的掌门真人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就望见这人的容貌,顿时是神情各异,更有众多的目光纷纷在苍松与对方之间流转,只因这两人的面容,除了年轻一些与年长一些,还有气质有些不同之外,看上去竟像是同一个人一般。
不提苍松望见云端那人的面容后,心中有多么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秋泽此刻却已转头望向身形颤抖的天成子?,出口的话语含了几分古怪之意,但依稀可辨出一丝尊重,“掌门真人不如去下方调息片刻,这里可交予我!”
话落,秋泽不等天成子回应,他望向仇忘语,冰冷的声音霎时响彻天地,“我是谁不重要,但你的命,我要了!”
随着这话语的落下,凶悍可怖的杀意自他周身凛然而出,无尽的诡异血红雾气在周遭弥漫开来,渐渐变得浓重巨大,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血腥味道,突地飘散在空气之中。
目睹此人对天成子的态度,仇忘语若有所思,而紧接着,对方倨傲的话语与暴涨的杀意叫他怔了怔,难道此人同自己有仇?
仇忘语很是确定,自己并不认识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与此同时,面前忽现的血色与气息叫他的心猛然一悸。
“这是……”
下一刻,那诡异的血雾已然弥漫过来,此时已容不得他多想,仇忘语抬手再次凝出玄阴鬼爪,直直迎了上去。
漫天浓墨与深重血雾猛地撞在一起,二者势均力敌,互不相让,这样纠缠着不知过了多久,诡异血雾猛然间大涨,变得愈加血红起来,而浓墨黑爪竟一瞬间黯淡了下去。
云端翻滚的云气忽地停滞,而后随着狂风骤然肆虐起来,半空中,秋泽与仇忘语二人的身影再次显现出来,此时两人相隔已不过数丈。
面色惨白的呕出一大口鲜血,仇忘语面容惊骇的望着前方那个屹立不动的身影,难以置信道:“修罗噬鬼,不、不可能……”
他记得方才突然的心悸是什么了,是修罗之力,此人居然身负修罗之力,要知道修罗噬身的痛苦决非常人可以忍受,可这个人,眼前这个人,不但忍受了,竟还能催动修罗之力为己所用,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居然使出了“修罗噬鬼”,这一圣教传承千载却从未被人修成过的绝世神通。
对于仇忘语知晓自己所使之招,秋泽并未感到意外,他只是用一种毫无生气的平淡眼神,静静的望着这个魔教之中,难得一见的旷世奇才。
再看方才,云海广场之上,一直未曾出现的天成子首徒———道玄终于现了身,他不知从哪里飞身而出,扶住了勉强落地的天成子。
“师父……”
天成子摆了摆手,他稳住身形后就推开道玄,同时也打断了对方口中那未尽的关切之语,天成子的目光并未落在道玄身上,而是一直望着那抹傲立在云端的玄黑身影,眼底神色转换不定。
远处,一直同鬼王缠斗的真雩与郑通,三人竟同时停了下来,一起望向云端。
而在更远处,早在苍松眼中露出惊色后,万剑一便抬眼望向了天际,那个同身旁之人如此相象的人影,使得他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而后万剑一突地看向苍松,奇道:“苍松师弟,等你年长些,莫不是也是这般模样?看着还挺不错。嗳,我还真是有点好奇啊,不知道我年长些会是个什么模样。”
眼中的惊疑之色褪去,万剑一这番话语,叫苍松猛然回头,他难得的有些语塞,不知如何作答,于是只能沉默。
好在万剑一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也并未要他作答,苍松的心定了定,又抬眼望向天际。
就这么一会儿,云端上的那两人已然打了起来,时间缓缓流逝,而随着仇忘语的骤然吐血,周遭哗然声四起,青云门中个个面有喜色,只是天成子与众位首座长老的面色却依然未曾放松。
云端上,一瞬间的寂静过后,缠绕在秋泽周身的血红雾气再次浓重起来,而后以一种诡异的速度直直缠向仇忘语。
随意的擦去唇角的血迹,仇忘语微不可见的向着云海上某个地方望了望,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阴狠之色,随后他大喝一声,用尽全力,再次凝出玄阴鬼爪,向着秋泽狠狠地打了过去。
“轰”,又是一声惊天巨响,紧接着便传来一道痛苦的喊叫之声,下一瞬,仇忘语的身影自血雾中显露,只见他面容灰败,神情痛苦,身上的那一身黑衣已然变得破碎不堪,而他袒露出来的肌肤,竟皆血肉翻腾,其中还透着一些诡异的红丝,看上去实在是可怖。
就在仇忘语攻向秋泽之时,云海之上,鬼王神色一变,再次同真雩与郑通打了起来,而魔教四大宗主的另外三位此时也尽皆上场,长生堂的段候与合欢派的月华仙子,这二人一同攻向了天成子与道玄,四个人当即打作一团。
此刻魔教四大宗主只余下一个万毒门的毒神,只见他望了望云端上的两人,神色变幻了
', ' ')('一瞬,突然猛地攻向了前方不远处的苍松。
他的招式猛烈狠毒,竟是一副誓要置苍松于死地的模样,眼见情势不对,始终在一旁的万剑一神情坚毅,下一刻,他不顾早已负伤的身子,握着斩龙剑毫无惧色的冲了上去。
毒神呵呵一笑,游刃有余的一边运起毒功应对万剑一的攻击,一边却放出一些毒物,攻向苍松。
他这一招,叫原本正要随之攻来的苍松当下被困在了原地,虽被无数毒物包围,苍松面上却并无一丝俱色,始终都沉着的挥动手中之剑,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逐渐感到吃力,这些毒物似乎源源不断,杀不尽一般。
半空中,衣瑱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着底下的一片混战,轻轻吐出一口气,下一刻,就见他身形一闪,落到了万剑一身旁。
“借剑一用!”
这话落下,原本在万剑一手上的斩龙剑瞬间便到了衣瑱手中,但见周遭霎时被碧色光芒笼罩,尖啸声过,毒神立时痛呼一声,倒飞出去,不知生死,而苍松四处的无数毒物,同一时间尽皆死去。
万剑一望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抢走自己手中斩龙剑,一招便解决了一切的人,嘴角微微的抽搐了一下,他方才只是说说而已,怎么这会儿就真的见到了。
一旁的苍松更是少有的失色,他张大了嘴巴,看了看万剑一,又望了望这突然出现的人,神色震惊。
衣瑱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了一会儿,神色有几分复杂,喉间微动,可他终究未曾说什么。
万剑一刚想开口,就觉眼前白影一晃,而后便出现在远处天成子与道玄的那一边,他望着自己空空的手,眼底少见的流露出一丝郁色。
云端之上,云海广场上的败迹被仇忘语望进眼中,他突地低低笑了一声,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猛地窜起,极快的冲到仇忘语身旁,一把拉住他,一同向后退去。
突生如此变故,秋泽却是分毫不动,只见他的视线,忽地落到了下方刚刚打飞段候与月华仙子的衣瑱之上。
似是对他的目光所有察觉,衣瑱猛地抬头,望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霎时相接,紧接着又一同落在了正被青龙托着离去的仇忘语身上,随后又回到对方身上,冲着彼此微微颔首。
衣瑱手中斩龙剑碧芒忽地大盛,原本黑暗的天空霎时绿芒闪现,这般奇异惊天之象,叫人心神震撼,紧接着,衣瑱的身影直冲而起,顷刻间便化为一道巨大的碧绿光柱,疾如闪电、势同惊雷一般,直直攻向遁逃的两人。
云端之上,秋泽忽地祭出霜影剑,横在胸前,而后左手捏诀,脚踏七星,在空中连行了七步,霜影剑霍然刺天。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被碧芒遮蔽的天际,突然传来隆隆雷声。
刹那之间,天动地摇,一道似是来自远古的雷电,刺破碧绿,猛然落在了霜影剑那冰冷的剑尖。
随后,惊雷声再次响起,一道巨大无匹的白色光柱,轰然砸向了仇忘语与青龙二人。
一碧一白两道光柱,一前一后的落下,叫人避无可避,那二人皆被打中,落下云端,不知生死。
与此同时,一直傲立在云端,未曾流露出一丝不妥的秋泽,身子忽地晃了晃,下一刻,他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意识陷入黑暗之际,秋泽只感觉自己似乎落入了一个温暖又安心的怀抱之中。
自那令人惊骇的一碧一白两道光芒先后击中了仇忘语与青龙二人后,通天峰云海之上霎时寂静下来,但不过一瞬,喊杀声又四起,青云门同魔教双方再次陷入了一片混战之中。
只是此时的战局却再次起了变化,魔教众人先见四大派宗主之三被那个突然出现的白衣白发人打伤,战意顿滞,而随后教主与青龙圣使又被那两人联手击中后不知生死去向,魔教一时气势大弱,众教徒纷纷向后退去。
这一场正邪大战,终究是以青云门的胜利而落下帷幕。
云端之上,衣瑱反应极快地接住跌落的秋泽,怀中人竟轻得似一根羽毛,这般瘦弱的身躯叫他剑眉微皱,而后只见白芒一闪,下一刻,他的身影就落到云海广场天成子与道玄所在之处,与此同时,有一道碧芒闪过,落到了不远处的万剑一身旁。
并未理会周遭望着他们神情各异的众人,衣瑱一手抱着怀中人蹲下身子,一手已搭上了对方的脉。
随着时间的流逝,衣瑱的眉头愈加紧皱起来。
秋泽的经脉竟是在逆行倒施,体内更是有一股诡异的血红雾气时刻肆虐横行着。
这般古怪之象,他平生还未见过,因此暂时也无计可施。
可就在这个时候,尚在昏迷之中的秋泽身躯却剧烈颤抖起来,面色一瞬间惨白下去,呼吸声也变得粗重与急促,喉间更是无意识的发出几声痛苦的嘶哑低吼。
紧抱着对方的手臂无意识的紧了紧,衣瑱望着怀中人,面上神色未有一丝变化,只是他眼底的担忧却溢了出来。
衣瑱知晓叛出青云门后,秋
', ' ')('泽的日子大概并不好过,可他未曾想到,原来对方竟是在时刻忍受着这种非人的痛苦。
这时,秋泽却又突地呕出一口鲜血,但下一刻,他竟是恢复了意识,缓缓睁开了双眼。
意识刚恢复过来,那比平常加重了数十倍的痛楚便将他吞没,使得秋泽险些控制不住喊叫出声。
他没想到这次动用修罗噬鬼,反噬竟会这般的厉害。
秋泽咬紧牙关忍受着痛楚,勉强抬眼望向一直紧紧抱着自己的人,但在望见衣瑱眼中的忧色后,他冲着对方笑了笑,竟道:“师兄,我没事。”
话落,秋泽缓缓直起身子,竟是要脱离衣瑱的怀抱,站起身来。
“别动。”
只是如此简单的两个字,就叫秋泽身形顿停,只因对方语气中的坚定,还有眼中隐隐流露的不赞同与不可逞强之意,便叫他无法不听。
见怀中人还是如年少时一般的乖巧,衣瑱眼底的感叹转瞬即逝。
他抱着对方,慢慢直起身子,冲着前方天成子颔首,语气平静的开了口。
“老朽衣瑱,这是我的师弟秋泽,我们二人今日冒昧前来,还望掌门真人莫要介怀,只因我与师弟曾也是青云门中弟子,不忍见门派有难,方才出手。”
天成子望着他们,神情变幻了一瞬,随后便如常道:“多谢相助,只是不知,二位是门中的第几代弟子。”
“掌门真人不必言谢,这是我们应当做的,至于我同师弟是第几代弟子,也已不甚重要,我们早已被青云门除名,记录亦被抹去,现今魔教已退,我同师弟这便告辞了。”
话落,衣瑱便抱着怀中一直在颤抖的秋泽,就要飞身离去。
“前辈留步!”一声大喝突然传来。
原是不知何时已在近前的万剑一,而他的身后,还跟着苍松等众位青云门中的年轻弟子。
“何事?”
万剑一冲衣瑱一笑,没有回答,反而对着天成子拱手道:“师父,你伤势如何?不如回到玉清殿中休憩一番,啊,这二位前辈中亦有人受伤,正好与师父一道,这里你放心交给众位师伯师叔,我和道玄师兄也能帮忙。”
说着,万剑一冲道玄悄悄使了个眼色。
道玄一怔,随后眼神一转,亦对天成子道:“师弟说得是,师父不如……”
天成子抬手制止道玄未尽的话语,微微颔首,他同走上前来的真雩、郑通两人交代了一番,而后方对着衣瑱道:“请。”
衣瑱沉默着,未有动作,反而是一直埋在他怀中忍受疼痛,却将众人之言皆听入耳中的秋泽艰难的开口唤了一声:“师兄。”
衣瑱垂首看着怀中人那已被咬出鲜血的薄唇,一丝轻叹自唇边溢出,随后,他抬眼望向天成子,颔首回道:“掌门真人请。”
天成子微颔首,率先向玉清殿行去,衣瑱则抱着秋泽紧跟在其后。
道玄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神转了转,突地道:“师弟,我去守着师父,这边就交给你了。”
“哎,师兄?”
道玄的突然离去,叫万剑一有些无奈,他回身看了看众师兄弟们,叹了口气,刚要开口。
一旁的苏茹却已是好奇道:“万师兄,方才突然出现的那两位前辈,你可认得?”
见问话的是苏茹,万剑一面上带着一丝笑容,认真道:“我不认得,看我师父的神情,怕是他也不认得。”
苏茹“啊”了一声,又道:“这样啊,可那两位前辈的容貌,分别同万师兄你,还有苍松师兄相象,我还以为,他们是你们的亲人呢,你们应当是认得的。”
万剑一失笑道:“我同苍松师弟皆是孤儿,在这世上已无一个亲人,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只是容貌相似而已,实在是不足为奇,你说是不是啊,苍松师弟?”
话落,万剑一笑着看向一旁的苍松。
被点到的苍松微微怔了怔,他轻轻颔首,道:“万师兄说得是。”
苏茹正要继续开口,抬眼却望见自家师父真雩与郑通师叔一起走了过来,当即行礼:“师父、师叔!”
“师伯、师叔。”
众人皆反应过来,纷纷拱手行礼。
真雩与郑通皆点了点头,真雩先是看向万剑一,又环视了周遭弟子一圈,随后面露欣慰之色。
“不错,都只受了些轻伤,现在魔教众人溃逃,正是乘胜追击之时,你们可愿下山追杀魔教余孽。”
“自是愿意。”
万剑一的声音在真雩的话语落下后就响起,可见他的果决。
听得此言,真雩的面色和蔼了几分,她冲着万剑一点头,随后又望向其他弟子。
众弟子互相望了望,异口同声道:“我们都愿意。”
“好好好。”
真雩连声道好,而后她面色肃然道:“既如此,你们分批下山,另外再留下一些弟子收拾战局,救治受伤的同门。”
众人闻言,环视了云海广场一圈,那尸横遍野的惨烈景象
', ' ')(',让他们一个个都陷入了沉默。
这一场大战,虽说他们赢了,可伤亡依然不轻。
不提众年轻弟子先后下山追杀魔教余孽而去,此时位于青云山脉最高山巅处的玉清殿内,天成子坐在首位,已然调息入定,道玄则在一旁守着。
秋泽端坐在天成子下首左侧,正在调息吐纳之中,衣瑱亦坐在他身旁,视线牢牢锁住对方,未曾有一丝的分神。
随着时间的流逝,秋泽额间的汗珠越来越多,原本惨白的面色却好了一些,片刻后,他的眼睫微颤,一双眼眸渐睁。
衣瑱依然注视着秋泽,此时他未曾言语,只是忽地从衣袖中掏出一块巾帕,而后一手按住对方的后颈,一手拿着巾帕开始轻轻的替秋泽拭去那些流淌在额间两鬓的汗珠。
这突然的动作叫秋泽一惊,刚要开口制止,衣瑱却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一般,冲着他微微摇首,手中动作却仍是未停。
无法,秋泽只能由着对方,他感受着衣瑱轻柔的替自己擦去汗珠的动作,眸底的水色逐渐弥漫开来。
感受到对方的情绪,衣瑱擦拭的动作忽地一滞,而紧接着,他手中的动作明显加快了一些,迅速擦拭完汗珠,衣瑱将巾帕放回了袖中。
“你受苦了。”
耳边响起的,含了几分心疼之意的熟悉声音,使得秋泽眼底弥漫的水色终是溢出眼眶,落了下来。
“不,我不苦,师兄,你不知道,我做错了事,许多无辜之人丧命于我之手,而我日日承受着修罗噬身之痛,也算是一种因果报应。”
衣瑱轻声叹息,按着秋泽后颈的手却是未曾放开,“既已知错,那便不晚,更何况,这世间善恶对错,谁又能完全说得清呢,是清是浊,也非能一概而论之,只要自己做到问心无愧便好。”
对方眼中再次滑落的泪水叫衣瑱的话语微微停顿了会儿,下一刻,他的另一只手已十分自然的轻轻拭去了那些泪珠。
“当年之事,你太过执念,师弟,你也该放下了,多为你自己考虑,为你自己而活,就当是师兄求你。”
随着衣瑱的话语,秋泽眼中滑落的泪水越来越多,他摇着头,声音嘶哑哽咽。??
“不,师兄,我放不下,师兄啊,你明明可以是……”
将秋泽未尽的话语捂在手心,衣瑱摇了摇头,忽地洒脱一笑。
“那些都不重要了,师弟,我还是我,既然你放不下,那么今后,我就尽力让你放下。”
衣瑱的笑容叫秋泽的瞳孔微微放大,他呆呆地愣住了,似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对方话语中的意思。
眼中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衣瑱手中拭去对方泪珠的动作却未停。
虽因着衣瑱设了限制,两人的对话道玄未曾听见,但他们之间的动作,却被道玄隐晦的看在眼中,看着神态亲密的二人,他若有所思起来。
漫天黑云散去,澄蓝的天空复现,彼时云气飘渺的通天峰上,因大战而起的血腥之气却仍未曾消散。
云海上,不少青云门弟子来回忙碌着,有人救治同门,有人小心安置同门尸首,每个人面上都带着疲色,众人神色流转间,既有看到同门师兄弟死去后的伤怀,又有赢了此次大战后的喜悦。
往云海尽头望去,青云六景中最广为人知的“虹桥”就近在眼前,而走过虹桥,则是那碧水寒潭,上古异兽水麒麟就在此处安家,说来也是奇怪,此次青云门同魔教的大战,水麒麟竟始终未曾现身相助,似乎一直隐匿在水底,到了现下,竟也仍未浮出水面。
而往寒潭边看去,就是那望不见尽头的长长石阶,由此可直达通天峰,同时亦可至整个青云山脉的最高处————玉清殿。
此时,玉清殿内,衣瑱将秋泽面颊上残留的泪水拭尽,而后他便十分自然的把手覆在了对方的手背之上,这人依然怔愣望着自己的模样,也被衣瑱看在眼中,眸底几分笑意霎时一闪而逝。
手背上突来的温热感觉使得秋泽一瞬回神,他凝望着衣瑱,刚要开口,却见对方神色微冷,猛地转头望向一直站在殿首为天成子护法的道玄。
隐晦的打量目光忽地对上了衣瑱冷淡的眼眸,道玄心中一跳,不敢再直视,他默默地将视线移回自家师父身上,可方才对方宛如一潭死水的眼神,又在脑海中浮现,不知怎地,压得他胸口竟有些闷。
衣瑱这时也已收回目光,转头望向秋泽,对方眉目间显而易见的担忧,叫他眼底的冷淡之色瞬间褪去,原本搭在对方手背上未曾动作的手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口中亦是询问道:“方才可是有话?”
秋泽缓缓颔首,漆黑眼眸如一汪盈盈波动的秋水,他认真道:“师兄方才所说,今后会尽力让我放下……”
未曾说完的话语被衣瑱“嗯”的一声打断,“师弟,今后,我们始终在一处。”
听出对方语气中的慎重之意,秋泽再次愣了愣神,随后他斟酌片刻,突地肃然道:“师兄,方才……莫不是,我们真的到了另一方世间?”
秋泽虽是询问
', ' ')(',但话语中却隐含了几分肯定之意。
衣瑱微颔首,他思虑了片刻,同样肃然道:“嗯,师弟,你心中亦有几分确定之意。”
说着,衣瑱剑眉微皱,复又继续道:“如若我们真的在过去,那此刻的我们,或许已不存于世。”
“这……”秋泽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沉思了一会儿,沉重道:“可是因着方才,我们改变了一些事情的进展?”
衣瑱颔首,他轻叹一声,低低道:“情况未明,我本无意插手,可是师弟你啊,还是如年轻时一般,总是做出一些另我意外、却又该是你会做之事。”
“师兄,我是不是又给你添……”
这话还未说完,又被衣瑱打断了,他捏了捏秋泽的手,佯装愠怒,瞪着对方,嗔怪道:“欸,停,看来有人还是没把我说过的话放在心上,妄自菲薄?嗯?”
手中传来的温热触感,眼前人佯怒的鲜活面容,几分责怪却满含打趣意味的话语,使得秋泽面色渐红,喉间微动,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他只能望着对方,无措的摇头否认。
看着秋泽如此神态,衣瑱心中微动,这一闪而逝,尚未来得及捕捉就已不见的莫名情绪,叫他心有疑惑,可他面上仍是如常道:“只此一次,再有下回,看我怎么罚你!”
话落,衣瑱再次捏了捏对方的手,随后正色道:“你此番行事,倒叫我有了几分确认。”
看出秋泽眸底的疑惑,衣瑱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大千世界,自有运转之规律,若过去可以改变,那这世间,岂不是要陷入一团乱象。”
说到此处,衣瑱顿了顿,又道:“改变过去,只可能得到两种结果,第一种,未来变得不可确定,而你自身亦可能会随之不复存在;第二种,无论你怎样改变,一切都会向着既定的未来而去。”
“这……”
秋泽面露惊色,可也只是一瞬,而后他眉头紧锁,思虑半晌,慎重道:“师兄言之有理,那现下,我们只需静观其变。”
“不错,师弟,你我已将根源解决,若往后事态仍如原来那般进展,那此地便是你我之过去,反之则……”
之后的话语,衣瑱不曾再说下去,他只是望进秋泽那双水润眼眸,神情柔和。
秋泽缓缓颔首,他亦回望着衣瑱,只是眸底闪烁的,却是那移山倒海都未曾动摇的执着。
两人的手一直搭在一处,谁也不曾抽离,就像他们今后彼此的命运,交缠着,未曾再分离。
时间飞快地流逝,一直未曾再有动作的衣瑱,忽地摆了摆手,而后转头望向殿首,原是始终在入定调息的天成子,此时已睁开了眼。
“师父。”
“嗯。”天成子冲道玄微点头,随后他看向左侧下方之位,两手依然搭在一处的衣瑱与秋泽二人,神色复杂难明,最终他还是对着秋泽开了口:“不知这位阁下,伤势如何?”
“劳掌门真人挂怀,我调息片刻后,已无大碍。”
秋泽面色如常的应对,只是他的耳根却红了起来,眸底深处,更有几分不自在,只因衣瑱的手,依然捏着他的手不放,这叫他多少有些羞窘,只是不待他多想,天成子又开了口。
“那便好,只是我心中尚有一疑惑,不知两位阁下能否解答?”
望了一直未曾言语的衣瑱一眼,秋泽回道:“掌门真人但说无妨。”
“不知二位可认得我门下的二徒‘万剑一’,还有无山师弟的亲传弟子‘苍松’?”
天成子这话,叫秋泽有些愣神,眸底亦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怀念复杂之意,手再次被捏了捏,待回神之时,身旁的衣瑱已然开了口。
“不认得,我与师弟避世已久,现下青云门中,已无认得之人。”
说着,衣瑱顿了顿,又道:“掌门真人说的这二人,确实同我与师弟容貌相似,但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容貌相似之事虽然罕见,却也并非没有。”
“确是,现下魔教虽退,但门中战后之事繁多,恕招待不周,二位阁下若无他事,不如在门中休憩几日再走。”
天成子面色如常,也并未再多言,只是他心底对于衣瑱的话语,仍是半信半疑的,只因眼前这个人,除了性格有些变化之外,完全就像是他的徒儿万剑一年长后的模样。
衣瑱轻轻颔首,并未再开口。
天成子见此,转头对着道玄道:“道玄,你带着二位阁下去客房安置。”
“是,师父。”
一直沉默的听着三人交谈的道玄应声,而后对着两人躬身道:“二位前辈,请随我来!”
听着道玄叫自己前辈,秋泽的神色一瞬间变得的复杂起来,反观衣瑱,却是异常的平淡,他只淡淡颔首,而后就轻轻拉着秋泽起身,而两人的手依然未曾放开,就这样一同跟着道玄,离开了玉清殿。
天成子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神情难辨,良久,他唤了一声,“白石!”
下一刻,一个道童便自殿门外走了进来。
“掌门真
', ' ')('人。”
“速将真雩、郑通二位首座请来。”
“是,掌门真人。”
片刻后,真雩与郑通两位首座便到了玉清殿中,三人商议片刻,一个指令便传了出去。
掌门真人有令,召回下山追杀魔教余孽的青云门门中弟子,以免追杀得过远,遭遇意外。
夜幕已深,月光如水,透过窗棂照了进来,影影绰绰。
秋泽躺在榻上,牙关紧咬,浑身轻颤,显然,修罗噬身的痛苦,再次来临,只不过片刻,汗水就已浸湿了他的面颊。
一声轻叹自不远处的另一张榻上传来,下一瞬,衣瑱的身影便已至秋泽榻前,他望着对方,未曾说些什么,只是轻轻地上了榻,将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的秋泽抱在怀里,无声陪伴。
东方破晓,朝阳初升,秋泽一睁眼,便望进了一双广阔星眸,而后便发觉自己竟被对方牢牢抱着,面色霎时红了起来。
“师兄。”
怀中人的羞窘之色被衣瑱看在眼中,心底再次微微波动,虽察觉到几分异样,但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
“嗯。”神色如常的应了一声,随后衣瑱突地道:“修罗噬身,真的无解吗?”
秋泽一怔,紧接着便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而后他认真道:“确实无解,百年来我踏遍各处,也只寻得一点缓解之法,至于全解之事,早已不敢期盼,如此痛苦,也该是我受的。”
衣瑱沉吟了片刻,忽地道:“蛮荒圣殿———修罗塔冥渊,或许,那里会有解决之法。”
闻得此言,秋泽面有惊色,他颤声道:“师兄,难道你想……”
“不错,我们年少之时,便敢做那独闯蛮荒圣殿之事,到了如今,又有何惧!”
说着这话,衣瑱定定望着秋泽,抑扬顿挫道:“师弟,你可敢啊?”
眼前的场景,竟同当年莫名的重合了起来,秋泽轻声一笑,亦是一字一句道:“敢!我如何不敢!”
??
清晨和煦的阳光,洒落在高耸入云的通天峰上,飘渺云气随着山风浮动,偶有鸟鸣声传来,真是好一副人间仙境。
白石独自一人穿梭在宽广的环形回廊之中,这回廊边缘每隔两丈,便有一根红柱,而在每两根红柱之间,都设有一个拱门。
向着拱门内望去,便可看到那里面尽皆是一座座几乎相同的院落,显然,这里是通天峰上,青云弟子们的日常生活起居之处。
径直往正中的小院走去,白石还尚未敲响门扉,一个淡漠的声音便自院内传了出来。
“何事?”
白石惊了一惊,他缓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掌门真人请二位前辈往玉清殿一叙。”
“嗯。”
随着这一声落下,白石眨眼便见院中一白一黑两道光芒霎时冲上云霄,直直往山巅最高处的玉清殿而去。
云海、玉清殿前不得御剑的话语噎在喉间,白石望着那两道此刻只能看到一丝残影的光芒,满脸震惊。
不过片刻,衣瑱与秋泽两人就已飞至云海上空,二人向下望去,便见云海平台上的某一处,安置着百多具战死的青云门弟子尸首,这血肉模糊的惨烈景象,叫人望之便会心生不忍。
许多青云门弟子围在这些死去的同门师兄弟左右,有人神情悲伤,有人满面愤恨,一股肃然沉重的悲伤气息逐渐遮蔽了整个云海广场。
见此场景,衣瑱轻叹一声,同秋泽互望了一眼后,二人转瞬便落到了玉清殿前。
与此同时,殿内的争吵之声,也传入了二人耳中。
只听得一个声音怒道:“如此危险艰难之事,你要我青云门上下哪一个人去做,岂不是让他们去送死,我绝不同意!”
另一个声音同样带着怒意,高声道:“我去!”
这两个争吵的熟悉声音使得秋泽瞳孔微缩,他侧头望向身旁的衣瑱。
衣瑱少见的竟有些出神,眸底更是流露出几分怀念,但紧接着,身旁人望过来的、那含了忧心的目光立时叫他回了神,侧头冲着对方微微摇首。秋泽这才收了眸中的忧色,迈开步伐同衣瑱一同踏入大殿。
二人这一进去,殿内正喘着粗气、互相瞪着彼此的道玄与万剑一都转头望了过来,在座的天成子、真雩与郑通等首座长老亦看向了他们。
“掌门真人。”
丝毫不在意众人落在身上的目光,衣瑱向着天成子微微颔首,秋泽亦在一旁随着他一起动作。
天成子冲着他们二人点头回礼,笑着道:“叨扰二位了,其实也并无什么大事,只是不知道,二位今后有何打算。”
衣瑱闻言颔首,他神色如常道:“无妨,掌门真人若不来请,我与师弟亦要前来辞行。”
“辞行?”天成子同真雩郑通几人对视一眼,语气略有些急切的道:“二位这便要走?”
“嗯。”
衣瑱应了一声,他同身旁秋泽互望一眼,而后又对着天成子道:“我与师弟尚有要事,不便久留
', ' ')(',就此告辞。”
话落,衣瑱便要拉着秋泽转身离去,天成子刚要开口阻止,有人却是比他更快了一步。
万剑一挡在二人身前,神色飞扬,“等等,前辈,请恕万剑一冒昧,你们要往何处去啊?”
天成子轻轻咳了一声,爱徒问了自己想问之事,他心中欣慰,但万剑一问得这般直接,又叫他很是无奈,好在看那两人的神情,都未曾有介怀之意。
看着面前这个光芒四射的万剑一,秋泽神情恍惚,但下一瞬,手被微微收紧的感觉,使得他瞬间回过神,望向身旁的衣瑱。
回望秋泽一眼,衣瑱方才看向万剑一,一字一句道:“蛮荒。”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神情各异,万剑一先是一怔,而后喜道:“巧了,我们方才正商议着去蛮荒,准备直捣魔教腹地,前辈对哪里可熟悉啊?”
相比于万剑一的欣喜,衣瑱却是波澜不惊,他淡淡道:“哦?是吗?蛮荒老朽只踏足过一回,算不得熟悉。”
万剑一闻言却并不沮丧,反而爽朗一笑,突然对着天成子拱手,道:“师父,弟子以为,蛮荒之行,极有必要,正道与魔教纠纷所起,已有千载,青云山身处扼守要道,魔教一旦兴盛,我青云一门必然受到攻击。历年来,有多少青云门中弟子在与魔教的血战中陨落。弟子不才,愿为我正道,为我青云一门千秋安然,往蛮荒走上一回,望师父准许。”
他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语落下后,殿内顿时一片沉寂,天成子眉头紧锁,微微垂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道玄一直站在万剑一身旁,欲言又止的望着对方。
片刻之后,天成子抬首,未看向万剑一,反而是望着衣瑱秋泽二人,沉声道:“不知二位,如何看待此事。”
衣瑱再次紧了紧握着秋泽的手,面色如常道:“此事乃是青云门中之事,我们二人所想,不甚紧要。”
天成子沉吟了片刻,突然起身,对着衣瑱与秋泽躬身拱手,郑重道:“剑一此番蛮荒之行,我在此厚颜相托,还望二位能照看他一番。”
衣瑱还未开口,万剑一已面露喜色,忙对着天成子下拜,口中道:“多谢师父!”
随后他立刻调转方向,向着衣瑱秋泽二人不由分说就是一拜,同时口中认真道:“万剑一劳烦二位前辈,多多指教。”
他这一行为,使得秋泽险些控制不住流露惊色,也本能一般的想拉对方起身,但衣瑱再次收紧的手,让他霎时清醒过来。
对于万剑一的这般行为,衣瑱却并不意外,他突地一笑,缓缓道:“申时中,云海平台,过时不候。”
这话落下后,衣瑱便拉着秋泽,一同化为流光,消失在玉清殿中,徒留殿中神情各异的众人。
未时之末,玉清殿内,天成子负手而立,真雩、郑通等首座长老尽数站在他身后,众人个个神情肃穆的望着此时站在他们身前的八位弟子。
这八位弟子便是此次前去蛮荒的人选,分别是长门通天峰的万剑一,龙首峰的苍松,落霞峰的天云,朝阳峰的商正梁,风回峰的曾叔常,大竹峰的田不易,以及小竹峰的两位女弟子,水月与苏茹。
这个时候,道童白石端着托盘,竟为众人都呈上一杯酒。
此刻,天成子端着酒杯,神情却是异常庄重,只见他肃然道:“此次大战,魔教虽然败逃,但以往日种种为例,魔教魑魅魍魉之辈频出,时常作恶四方,往后定然是贼心不死,再次犯我中土,如此,不如重创其腹地。只是辛苦尔等,为我正道大业、青云之安定,闯一闯蛮荒这一凶险之地。”
说到此处,天成子顿了顿,复又继续道:“此行凶险,不可预料,尔等之中,此时若还有人要退出,也并无不可,但若到了蛮荒,便不得退缩了。”
这话一落,八人之中,未有一人神色犹豫,人人面上,皆是坚毅之色。
“好,既如此,那便一同饮尽此杯!望尔等此行顺利,除魔卫道,平安归来!”
天成子话落,猛然饮尽了杯中酒,在场众人皆一同饮尽杯中酒,万剑一、苍松等八人饮尽了杯中酒后,不约而同地将酒杯砸碎于地,同时异口同声的坚定道:“是,我等定不负掌门真人教诲!除魔卫道,平安归来!”
言毕,几人同时转身,迈步向着玉清殿殿门走去,其间,未有一人转头回望,由此可见,众人态度之坚决。
出了殿门,万剑一径直带着几人一同往云海平台而去,他脚下步伐未停,耳边却回荡着私下里师父的殷殷叮嘱,师兄的那一句“活着回来”,不由有些出神。
跟在万剑一右侧一步远的苍松立时便注意到他那有些游离的神色,当下便关切的唤了一声:“万师兄?”
万剑一顿时回神,他转头冲着苍松一笑,随意摆了摆手,爽朗道:“无事,只是想到一些事情,走了神。”
苍松闻言颔首,眸底深藏的忧色褪去,而万剑一此时看了看天色,突地道:“还有三刻便到申时中。”
听得这话,一旁一直在同水月低语的苏茹好奇道:“什么申时
', ' ')('中?万师兄,不会还有人同我们一道去蛮荒吧?”
万剑一颔首,他也不隐瞒,直接道:“确实,就是那二位前辈。”
“什么?那二位前辈竟也去,那有他们在,我们此行岂不是安全了许多。”?
万剑一失笑,却不再开口,不知怎的,他心中有些预感,那二位前辈,不到万分危急时刻,不会插手他们之事。
几人说话间,云海平台已至,只是那二位前辈却是不见踪影。
苏茹刚要开口,就见一抹白芒自天而下,被万剑一接入手中。
原来是一块巾帕,上面是极为简单的一句话。
西北方,彩虹谷。
万剑一看着这一句话,却是一笑,而后就见他与众人低语了几句。
片刻后,八道光芒一同向着西北方飞驰而去。
而在他们身后,有两道光芒,始终不远不近的跟着。?
头上是无边无际的碧空,脚下是层层叠叠的云气,大风自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刮得人脸生疼,如此场面,一般人怕是早已面露不适,仪容不整,但对于衣瑱与秋泽这般修为高深之人来说,却已无甚影响。
此时,秋泽御剑动作未停,眼中却流露着几分无措,只见他飞快地看了一眼身侧的衣瑱,紧接着又垂首望了望两人交握在一处的手,面上神情颇有些恍惚。
想到自踏入玉清殿,直至离开后,到了此刻,衣瑱竟都未曾放开自己,纷乱复杂的情绪便不停地在脑海中翻涌。
万师兄,你这般,叫我如何是好?
“右。”
耳旁突来的声音,使得秋泽回过神来,而后他本能一般,听从对方的话语,调整了御剑的方向。
视线停留在秋泽脸上未曾移开,衣瑱紧了紧握着对方的手,神色如常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
秋泽下意识的回答,但此话刚落,彼此目光相接,望进对方那双仿佛洞察了一切的包容眼眸,心头涌上酸涩之感,秋泽垂首,低声道:“方才那个万师兄的一拜,我如何受得起。”
乍一听得此言,衣瑱眼中先是流露出几分无奈,但随即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变,瞳孔一缩,而后竟少有的怒道:“你如何受不起,便是我的一拜,你也受得起,况且在他眼里,他的师弟,是那一个苍松,不是你!”
这话如同惊雷般落在秋泽心上,面对衣瑱少见的怒火,他无措又慌乱,口中已下意识道:“师兄,我知道,他的师弟不是我,可是,在我眼中,他也是另一个你,我只是有些不适应。”
秋泽慌乱的言语,盛满了不安的焦急眼神,叫衣瑱胸口翻腾的郁气渐散,少顷,他揉了揉眉间,缓了语气:“抱歉,师弟,我…”
下面的话还未出口,便止在喉间,原是秋泽猛地捂住了衣瑱的唇,摇着首,轻轻唤了一声,“师兄!”
明白对方不愿他说这些歉意之言,衣瑱心底便是一叹,他微微颔了颔首,抬起手来,将秋泽的手拉离唇瓣,反手握在掌中,异常平静道:“若实在不适应,师弟可以试着将我同他看做两个人,这样或许,才是最好的。”
这话衣瑱说得是波澜不惊、毫无起伏,可却叫一旁的秋泽心头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痛楚。
“师兄…”
这一声含着无尽痛意的呼唤,重重的砸在了衣瑱心上,而对方接下来的话语,也叩开了他那死寂已久的心。
“不,师兄,他虽是另一个你,但你跟他,对我来说,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我的万师兄,只是你。”
说到此处,秋泽停顿了一下,他望着衣瑱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眸,话语渐渐变得嘶哑与哽咽。
“重逢以来,师兄你虽未提及当初如何被救,又如何会困守于祠堂,我却也有几分猜测,这一切,定然与道玄那人相关。”
秋泽深深吐出一口气,恨道:“若我猜得不错,他在人前杀了师兄,人后却又偷偷救下了师兄。”
言至此处,他垂首,忽地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含着自嘲意味的笑,“事到如今,我还是恨他,恨他伤害师兄,可却又真心谢他,谢他最终救下师兄,只是苦了师兄,百年来被困守在那方寸之地,定然十分的难熬,可恨我不能以身相替。”
一声叹息自耳边响起,紧接着,一股轻柔的力道将自己的下颚抬起,眼前早已一片模糊,对方的神色亦看不太清,秋泽只能感受到,他滑落在肩头的一缕青丝,被轻轻挑起,拢至肩后。
凝视着眼前这张被泪水浸染的痛苦面容,衣瑱恍然如昨,他想起当年玉清殿中,眼前人也是如此刻一般,悲他所悲,痛他所痛。
无数画面在脑中一一闪过,最终化为云烟,心头蓦地一松,衣瑱忽然勾唇一笑。
这一笑,犹如久逢甘露,春回大地。
“往事已矣,师弟,如今你我得此机缘,若还困苦于昔,岂不枉费。”
此话说完,见对方依然睁着那双泪眼,怔怔的望着自己,衣瑱眼底笑意顿时深了几分,松开捏着对
', ' ')('方下颚的手,而后不见他如何动作,一方巾帕便出现在手中。
眼前人久违的笑颜让秋泽晃了晃神,直到感受到脸颊上轻柔的动作,方才回神,下意识道:“师兄,我自己来吧。”
瞥见对方通红的耳根,衣瑱并未多言,默许的任由秋泽拿走自己手中巾帕。
秋泽擦着脸上的泪水,脑中思虑却未停下,他在心底默念了一遍方才衣瑱所说,突然认真道:“师兄言之有理。”
衣瑱摇头失笑,并未开口,只是极其自然的抽走了秋泽手中擦拭完泪水的巾帕,转手放回袖中。
“……”
骤然空了的手,对方紧接着的动作,让秋泽的耳根愈发红了,他想说巾帕沾了泪水,待自己清洗后再还予师兄,可看着衣瑱毫不在意的模样,他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不过就在此时,衣瑱神色一转,忽地道:“下方。”
同衣瑱默契的对望一眼,秋泽随即挥了挥袖,原本在脚下的层层云气便已在头顶,而下方的一处丘陵,转瞬就在眼前,并且越来越近。
丘陵之上,却是有些不同寻常,自半空往下望去,其周围,上上下下,都是些正在守卫的魔教鬼王宗弟子,此处,戒备竟如此深严。
再看小山丘上,却是有数个人聚在一处,原来竟是败套的魔教一行人,此刻,魔教教主仇忘语正气息微弱的靠在一个身形高壮的男子身上,青龙亦是面色惨白的端坐在一旁,另一边,则是神情苍白的鬼王,他被一个年轻人扶坐在地。
除了这些人,他们身前还站着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一个双眼无神的五旬老者,那个年轻人身后,也站着一个蒙面的黑衣男子。
此时此刻,在场众人都看着那个正在说话的蒙面女子。
“长生堂段候、合欢派月华仙子皆殁,余下门人四散,一意逃命,皆无战意,万毒门毒神亦受重伤,退往毒蛇谷。”
众人闻言皆沉默,反而是伤势严重,却依然神情自若的仇忘语叹道:“竟败了,想不到啊,这世间竟还有个练成了修罗噬鬼的人。”
“什么?”
“修罗噬鬼?”
仇忘语未曾在意神色惊异的众人,转而望向蒙面女子,询问道:“朱雀,你可曾打听到,那二人的来历。”
朱雀微微颔首,“听说那二人是一对被青云门除名已久的师兄弟,一直避世在外,此次听闻青云门有难,才现身相助。”
“果然是青云门门中之人,只是不知,他们因何被除名,曾经又发生过什么,那个秋泽,又因何会我魔教秘典《天魔策》中的秘法———修罗噬鬼。”
“什么?”
“怎么会?”
见在场之人个个神色凝重,仇忘语却是笑了笑,洒脱道:“罢了,事情到底如何,也无从而知,只是如此人物,若能为我圣教所用…可惜啊…”
半空之中,衣瑱与秋泽将一切都收入眼底,但二人始终未有动作,他们只是沉默的看着事态逐渐发展,看着仇忘语交代完遗言,合上眼,没了气息。
神州浩土,广阔无垠,在离青云山不远的西北方,坐落着一个峡谷,这峡谷虽不大,又终年被云雾缠绕,但其气候却很是舒爽,两边山脉绵延不绝,周遭郁郁葱葱,苍翠碧绿层叠,峡谷内更是有一条小河穿谷而过,阳光穿透云雾,映射出七彩的光芒,形成了一副美妙奇景。
这一日,峡谷某一侧的山头,竟落下来几个身影,他们悄无声息的停在山顶之上,居高临下的往峡谷内望去,他们正是以万剑一为首的青云门八人。
山谷里面来来去去喧嚣的人影,让站在最前方的万剑一面色沉了沉,他转头看向最末的苍松,而对方也极有默契的看了过来,二人眼神相交片刻,万剑一方才对着另外几人道:“应是此处,这里应当是溃逃的魔教妖人暂憩之地,只是不知,二位前辈让我们至此,有何用意。”
身后众人互相看了看,却不曾有人开口。
万剑一的眼神在众位师兄弟间流转了一番,最终落到一直盯着下方某处,若有所思的苍松身上。
“苍松师弟?”
这一声叫苍松瞬间回神,他收回目光,向着万剑一望去。
两人视线一相触,万剑一眼中便浮现一抹笑意,“看来苍松师弟也发现了。”
苍松轻轻颔首,他刚要开口,一旁的苏茹却已疑惑道:“啊?发现了什么?万师兄,你跟苍松师兄又在打什么哑谜啊?”
见众人都看了过来,万剑一笑了笑,指着下方某一处,不答反问道:“你们觉得,那里有什么不同之处?”
众人的视线都落到了那一处,只见那处,是一个个营帐,周遭戒备森严,且守卫之人神情镇定,与不远处那些面色惶惶、惊魂未定的稀稀落落身影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败逃路上,依然如此镇定,且有条理,除了魔教之中的四大宗派之外,别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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