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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我对着落地窗抽了一整包的烟,从白昼到黄昏。烟是让酒店前台送来的,刚跟着恭叔的前两年,为了应酬偶尔要吸一两根,慢慢染上了烟瘾。恭叔去世,我人生中第三次目睹死亡,我开始害怕,害怕有一天我也会像我妈一样在尼古丁中失去自我,害怕老了会像恭叔一样潦倒在病床。我戒了烟,清心寡欲,后来又戒掉荤腥。
但是今天我必须靠着一点点香烟麻痹自己,长久没抽烟的嗓子和肺让我忍不住咳嗽。我想不明白,是不是因为我的错,罗凯对别人有太强的依赖,让他喜欢上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我以为我们没有分手,只是在闹别扭,有一天我们长大了懂事了,矛盾自然而然就会解开,结果一转眼我都快三十了,还在搁置这个问题。
我明白了,我爸他懦弱的基因遗传到了我身上,我一方面希望罗凯能有一段正常的、可以公之于众,接受祝福的感情,另一方面又害怕他告诉我他喜欢上了别人,我不敢把他一直留在身边。可如果他喜欢上别人我怎么办呢?和别的男人或者女人在一起吗?
不能。
在社会上那么多年,我见过许多漂亮或者有魅力的人,但每次我都会想到罗凯。有的人身材好,我就想起罗凯白皙透亮的右腿上的向日葵。有的人眉眼弯弯,笑起来会有酒窝,我就想起来罗凯松软的耳垂,笑起来时微微抖动。有的人齿如编贝,我就想到罗凯的犬齿在咬我的舌尖。他们有才华,谈吐大方得体,可罗凯比他们还聪明,每次做获奖感言的场景在我脑海挥之不去。
光有烟还不足以让我继续思考,我把食品柜里的酒全都拿到落地窗前。经过茶几的时候,看到曹承元留给我的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串数字,像是手机号。我打电话问他这是谁的号码,他说是罗凯的。
“你怎么会有他的手机号?”
“约去峦空港的时间的时候他给我的。”
曹承元一向公私分明,从不多问我的私事,即使当年让他汇报罗凯情况,他也只是以为是一位哥哥对弟弟的关爱。但其实仔细想想,一个哥哥如果真的那么关心弟弟,为什么逢年过节不送他礼物,也不回家陪他,还得通过第三人才能知道他在哪上学,学了什么专业。所以曹承元心里可能猜到些什么,他没说也没问,只是妥善帮我处理各种事。在这方面,他确实做得比一般助理还要好,让我放心,又不让我难堪。
正犹豫着要不要打过去问问,微信弹出一条好友申请,是罗凯。懦弱基因再一次在我体内爆炸,我想装作没看见躲过去,但是转念一想太傻了,又不是小孩子,我点击了同意。
我光着身子坐在一堆酒瓶中间,嘴里叼着仅剩的半截烟,直接了当的发信息问他“你和徐秉隆什么关系”。一边打字一边想,如果他回答的是我想的那样,那我就把没抽完的半截烟扔在酒瓶里熄灭然后和酒一起喝下去,如果不是……
第二种结果还没想好,手机居然因为没电关机了,气得我差点把烟吞到肚子里。黑屏的那一刻我好像看见对面传来一条信息,但没看清是什么。
我坐在地上烦躁的揉搓我的短发,用座机给前台打电话再送一套数据线。等前台送来线充上电开机再打开微信,对面变成了“Kevin撤回了一条消息”。我发呆看着电视机屏幕上的倒影,逊毙了。
我给他回了一条:刚刚手机没电了。不知道他信不信,反正是事实。
过了一会他回复:嗯。
我本来还想发“是真的”,但是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太傻了。我问他:你刚刚发了什么?
那边陷入沉默,许久才发来一条消息:没什么,手滑。
很好,他没信。
“和工作有关吗?联系我和联系曹承元是一样的,给他发也行。”
那边再次陷入沉默。
我等了半个小时,期间想翻看他的朋友圈,却发现一条也没有。我还想继续问那个问题,冷静下来一想太唐突了,莫名其妙。
烟早就抽完了,那这次先酗酒好了,如果是事实,以后再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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