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静地注视着她,这一刻,王虫虫觉得,连宇宙中的万千银河在她面前都会黯然失色。王虫虫第一次在同族身上意识到了美这个概念。
他潜意识知道这一切都是幻境,而此时此刻却又莫名地相信她的真实。
【王,我们该离开了……】
低哑磁性的男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王虫虫猛地回头,可这一瞬间对方却直直地从他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呵……】
身后传来一声似讽刺似叹息的轻笑,紧接着,整个世界便瞬间坍塌了,紧接着,所有的一切仿佛正在被什么东西撕扯揉碎,最后重塑成了另一个模样。
王虫虫再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一座辉煌奢靡至极的宫殿,王虫虫对这样的地方并不陌生,虫族最喜欢这样奢华之风,而这个地方比沧溟的那处宫殿还要奢华百倍。
他站在无数匍匐在地面的虫族之中,安静地抬头望去,她懒懒地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那样随意的坐姿却仿佛身处于宇宙中心一般。
【图尔斯已经全部处理掉了,王。】
【是么……】
王虫虫看着她忽然怔了一下,然后低头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原本冰冷的语气在这一刻突然就软了下来,【他饿了。】
“……”
王虫虫的目光定格在她抚在小腹的手上,微微偏了偏头,一个猜测在脑海中逐渐成型。他往前踏出了一步,却忽然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垂眸一看,踩到的却是一截血肉模糊的残肢。浅金色的竖瞳倒映出沾染了肉糜的五指——很明显,这是一个人类的手。
这时候,整个世界又变了。
上一秒还是金碧辉煌的宫殿,现在却是满地残肢断骸的战场废墟,无数的炮火和攻击如雨点般炸裂下来,但是那点点炮光就宛如海浪中的翻起的一点水花。
——仅仅是瞬间便泯灭了。
巨大的虫族士兵和黑色的机甲缠斗在一起,偶尔还会有一些零碎的攻击穿过王虫虫的身体,他就像是游荡在异世的亡魂,以冷漠而无聊的目光注视这这一切。
绝望而愤怒的吼叫和哭喊,混合着虫族恐怖的嘶鸣,宛如恶鬼的□□一般让人毛骨悚然。那只人类残肢上一个破碎的光脑,这一刻突然弹出一个小小的投影框来。
似乎是受到了破坏,上面显示的东西一片乱码,而且王虫虫也不认识人类的文字,只是有几个字他很熟,因为当时看过太多遍了。
——克里修顿。
四周一片混乱,王虫虫抬眼望了一圈,周围的地形让他感到了些许的熟悉,好像……是当初拿给艾瑞瑞练手的那颗小星球。也就是人类所说的sa1虫族战区。
【砰——】
远处的一台机甲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刺眼的白光甚至吞没了方圆几十米的地方,王虫虫微微皱眉,这让他想起了当初刚破壳的时候遇见的那个人类。
但是,下一秒一道白色的人影就从他的身边瞬间擦过,金色的竖瞳中倒映出那道纤弱的背影,仿佛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伸出手,可是就像之前无数次发生的那样,王虫虫的手直接穿了过去。紧接着在无数震耳发聩的炮火声中,他却清晰地听见了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
杀死一只高级虫族之后,手腕上的光脑亮了一下,王虫虫看见她满身是血,转过来的一刹那,意料之中的是熟悉的模样,不过比起现在还有几分稚嫩。
“艾——”
剩下了的两个字哽在喉咙之中,原本站在那只高级虫族身上的少女突然就被狠狠地掼飞出去,她在半空中努力控制着身体,却不料又被另一只虫族砸在了地上…
就像慢镜头的回放,他清晰地看见空中溅出的那一线血花,糜烂又艳丽。巨大的骨翅微微收拢又猛地张开,突然偷袭来的智慧虫族狰狞着面孔,立刻追了上去。
王虫虫心尖一颤,金色的竖瞳收缩到了极致,即便这可能只是一场梦,或者一次环境,但是他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无能为力的感觉。
不过,那个时候的瑞艾沃尔显然强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她最后赢得很漂亮,手腕上光脑的数字已经飙升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王虫虫一直跟着她,浅金色的竖瞳沉沉的,不知道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直到
【王虫的位置确认。】
当年,他和艾瑞瑞共用一个身体的时候,她就会说很多语言,人类的,雷诺兹的,莫里奇斯的,通用语也很熟练。
这些王虫虫有一部分听不懂,但是他听懂了一个词——王虫。
这一刻,看着少女眼中冷漠的杀意,王虫虫想到了当初艾瑞瑞说要杀他的话,即便脸上强装着冷漠说要杀了他,少女那时候说这话总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但是此时站在他面前的这个艾瑞瑞,是认真的。
而且,一分钟之后,王虫虫跟着她真的就找到了之前见到的那个王族。
但是出乎意料的,艾瑞瑞只是远远地看了她一眼,站了半响就走掉了。王虫虫也跟着她看了半响,那时候的前代王虫已经显出了几分虚弱之势了。
很奇怪的,她没动手。
经历了这么久,王虫虫自然猜到了那个王族很可能是他的母亲,但是他并不为艾瑞瑞之前散发出的杀意而感到愤怒和仇恨。
因为对虫族来说,两个交战的种族之间产生杀意,甚至杀死了一方,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死掉的那一方只会遭到实力太弱这样的鄙夷而已。
而且,对于一个从未出现在生命中的母亲,他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就只是,之前看到她抚摸着肚子的那一瞬间,心脏不小心颤了一下而已。
【人类总是这样软弱。】
王虫虫再一次得出了这样结论,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少女身后,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忽然想要揉一揉她傻乎乎的小脑袋。然后再戳一戳她的额头。
告诉她
放走敌人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但是,王虫虫思索了一下,记忆中她好像总是在做这样的事情。之前在埃尔维维护那个小幼崽,然后跟奥利说的什么敬畏生命,还有最后在克里修顿的那个请求……
无数的回忆像镜头一样在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最后一刻。
少女抱着他,撕心裂肺地嘶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