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父亲,宋祎自然是希望她能够无忧无虑的度过每日,而不是要去揣测别人的心思过活。
宋祎神色缓和了几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宋絮清心中松了口气,淡淡的笑容中带着丝难以察觉的鄙夷,“若我没有猜错,他会允我正妃之位,但为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的身份我的家世,女儿不愿。”
听到这儿,徐氏听懂了,“你们说的,可是太子殿下要娶清儿为妻!?”
宋祎蹙着眉颔首,“他有这个想法。”
“不可。”徐氏毫不犹豫地说道,并站起身走到女儿身侧,挥开宋祎伸出的手缓缓跪下,“就别提顾长风之妹才是殿下挂在心尖尖上的人,单论东宫内的侍妾,若清儿真入了东宫,往后日子可要怎么过?”
停顿须臾,又道:“我不做卖女求荣之事。”
“我自是同你一个想法。”宋祎叹了口气,伸手搀扶起妻子又扶起女儿,“只要殿下还未将此事禀到圣上那边去,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前世父亲得知太子殿下有此意时,也曾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但令他们想不到的是裴翊琛动作尤为迅速,在京中传出点点流言之时就进了宫,借着太后病重为理由求娶正妃。
与此同时,身在深宫的柔嘉贵妃以寻话本子为由头,将京中街坊流言以说笑的名义讲给了皇上听。
日应外合之下不过短短五日,赐婚圣旨便送来了侯府。
想到这儿宋絮清咬了咬唇,点点痛意将她的思绪拉回,“今日的事,圣上会知道的。”
宋祎‘嗯’了声,面色沉如水:“你做得很好,圣上最是不喜劳师动众,所以太子平日行事尤为低调,若今日他来侯府的事情传到圣上耳中,那就不同了。”
“此事交由我来吧。”宋絮清指尖摩挲着披在茶桌上的锦缎,纤长的指甲勾住了一缕丝线。
宋祎蹙眉,并不认同她这话。
宋絮清不紧不慢地解开绕在指甲上的金丝,道:“爹你别管了,我有办法将此事捅到圣上那儿去。”
说完后她曲了曲膝,准备离去时又想起一件事,停下步伐转身,对徐氏随口杜撰道:“我今日外出遇到了个卖身为奴的丫鬟,见她还算伶俐就带在身边了。”
徐氏心中想着事情,冷不防地听到这,愣了下才点点头,“晚点张嬷嬷会带她去办理入籍事宜。”
宋絮清嫣然一笑,拉开门扉走出。
门合上后,徐氏和宋祎深深地对视了一眼。
今日宋絮清的一言一行,二人都未曾想到,或者说是从未想过。
打落水醒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活泼倒也还算活泼,只是眸中的笑好像比以前淡了几分,以前只要有时间她就会往外跑,现在只要有空闲时间便读书习琴学舞,时时刻刻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徐氏眸中满是心疼,“我以前常说要她快快长大,心智要成熟些免得遭人欺负,可如今见她眉间的忧思我又不忍。”
宋祎揽过她的肩膀,安抚地轻轻拍打着,“别担心过多,还有我在呢。”
对于宋絮清所言的由她用法子捅到皇上那去,宋祎自然是不会同意的,他虽早已不问朝堂之事,但若是想插手也并非全然无力,不过就是传个消息,并不是什么劳心费神之事。
宋絮清出了书房后,一路上遇到不少清扫庭院的丫鬟小厮,她将想说的话止在嘴边,领着茗玥回了暖玉阁。
暖玉阁中伺候的丫鬟们也在清扫着院子,见她回来纷纷弯了弯身,站在凉亭中视察的画屏听闻声音后迈着碎步而来。
看到站在自家小姐身侧一脸英气的陌生面孔时,画屏眨了眨眼眸,上下打量着她。
宋絮清扫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采桃的身影,问:“采桃呢。”
画屏敛住丈量的眼神:“商铺少爷的船队今日靠港,采桃得知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去了。”
宋絮清了然地点点头,看了眼茗玥,道:“你随我来。”
茗玥颔首,对画屏福了福身跟在宋絮清身后进了卧阁。
看似打扫实则注意力都放在此处的丫鬟瞧不见小姐的身影后,忙上前问:“画屏姐姐,姑娘带回的那人是谁啊?”
画屏瞅了她一眼,“小姐的事情是你能打听的吗?赶紧干你的活去,日落之前做不完可就要挨罚了。”
入了卧阁后,宋絮清僵直的脊背渐渐松下,倚着软垫接过茗玥递来的杯盏,杯盏递到嘴边之际她顿了下,掀起轻薄的眼皮:“你今日怎的那么快就找来那么多人?”
茗玥递了个褪去一半外衣的荔枝过去,“这儿离皖庭轩近,属下随手找了个小孩给了点好处,让他去帮忙递个消息过去,皖庭轩中有我们的人,随口一散就有不少人起身赶来。”
宋絮清咬了口荔枝,丰盈清甜的汁水在口中炸开,若有所思地重复道:“皖庭轩有我们的人?”
茗玥回道:“是的。”
据宋絮清所知,皖庭轩并非是官户世家的产业,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是位北上经商的男子所开,皖庭轩内的一切装饰都是其夫人所喜爱的模样,该男子并未纳妾,和其夫人也是恩爱有佳,也正是如此神仙眷侣的佳话,致使皖庭轩在京中女子中口碑极好。
茗玥不知从哪儿变出的碟子,将荔枝都剥好放在淡粉花瓣状碗碟中,低语:“皖庭轩的老爷擅经商之道,同京中众世家子弟都打好了关系,莫说是我们的人,那儿怕是斡旋着不少不同派系的探子。”
“莫说太子殿下有人在那儿,就是还住在皇子所的六皇子,怕是也有人在那处。”
六皇子是柔嘉贵妃所出,若她没有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实打实的太子拥护党。
茗玥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宫中的人若想第一时间得知宫外消息,必是要派探子在外的。”
宋絮清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继续听她说着,一时间听得精精有味的,待她止住声后赞叹道:“你知道的可真多。”
茗玥笑了笑,取出帕子擦手,“奴婢本就是暗探出身,这些自然是知道的。”
宋絮清眉梢挑起,怪不得她自称时多用属下二字,还是来了侯府才改了口,“你来我这儿,屈才了。”
“姑娘说笑了。”茗玥摇头道。
本以为裴牧曜派来的侍女是用来保护安危,可听茗玥这么一说,宋絮清就知晓她不仅是要保护安危,同时也可以传递来许多消息,以供她在做决断时有了前后思绪。
他的心思和谋划远远要比她所想的要深,不说此刻入了他的阵营,若是真能和他协商筹谋婚事,想必是能成的,不过宋絮清也是想想罢了,婚姻之事乃是大事,怎可用以儿戏。
就算裴牧曜真的肯了,若是在裴翊琛失势前他遇到了心悦的女子,定是想娶心悦女子为妻的,自己占着这个位置成什么样子,就算那女子理解,愿意等他们和离后再入王府,在世人眼中也并非原配,过于不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