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余韵透过肌肤丝丝缕缕传递至心间,冰凉的掌心逐渐变得和他同一温度。
轿撵穿过长街长道,满京的百姓都听闻了风声,跑到街边候着新人的到来蹭蹭喜气,皖庭轩二楼围拦处也挤满了人,欢呼声雀跃声一层叠着一层。
三层右侧厢房被人从里间推开些许,裴翊琛的身影时闪时现的掠过,不多时,一道柔若无骨的手拎起茶壶,慢条斯理地往他的茶盏中注入清茶。
裴翊琛收回眼眸,扣住她的手腕,“宁儿,对不起,是我没法……”
“你的处境我明白,你知道的,我要求不高。”顾沁宁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不过若是细看,都可看到她掠过窗外时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悲伤,她另一只手握住裴翊琛的掌心,“我本就是一孤女,能够在你身边已经是万幸,我怎么还会觉得是你的错。”
裴翊琛不是没有看到她眸中闪过的悲哀,听着她故作无所谓识大体的话语,心中对她的疼惜更是多了一分。
“父皇已经允诺我,不日后就可以迎你入东宫。”
用皇帝的话来说,也算是对他婚事上的一个小小的‘赔偿’。
顾沁宁闻言,静若池水的眸子倏得亮起,“真的!?”
“这是自然的。”裴翊琛反手叩住她的掌心,握在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
顾沁宁精巧的唇瓣稍稍扬起。
裴翊琛抬手,指腹滑过她唇角的水珠,拉着她起身:“走,和孤一同去王府。”
顾沁宁眸中的笑容愈发浓烈,宛若夏日繁星那般炯炯有神。
裴翊琛越看着,越觉得心中对不住她,但到了此刻,也无法再要求太多,他牵着她起身,沉声道:“先进了再说,我不会委屈你的。”
“好。”跟在他身后的顾沁宁娇声应道。
外头守着的侍卫听到声响拉开了门,静静伫立在侧的茗音抬起眼眸,等顾沁宁走出来后,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地离开。
走到楼梯拐角处时,顾沁宁唤了茗音过去,道:“莹儿,我想吃城南那家铺子的花朝露米酿,你去帮我买些许放在府中,嗯……”她沉吟须臾,继续道:“要记得跟掌柜的说,米酿不可是沉酿,我最近就要用。”
被唤作莹儿的茗音垂下的眼眸倏时抬起,不过须臾少顷间又垂下了眼皮,“奴婢这就去。”
说完后,顾沁宁便下了楼阶,和裴翊琛自后院离开,前往王府。
瑞王府内人声鼎沸,随处可见的人影都拥在院中,想要一睹新娘子的芳容。
游街的接亲长龙在翘首以盼下,不疾不徐地出现在王府外侧长街中,等候多时的管家刘巍忙对内传话,内院听闻消息的王公大臣们也不再闲话,纷纷注视着王府大门。
跟在轿撵外的花意姑姑俯身,扬手掀开了帐幔,“王妃,落轿了。”
宋絮清‘嗯’了声,双手指尖捏着团扇把子,利用其挡住容颜,弯腰曲背探身出轿撵,才站稳,忽而有一只手摆至身前,下一刻,耳边传来裴牧曜的声音。
“走吧,夫人。”
他嗓音喑哑沉沉,宋絮清也不知有没有听错,甚至听出了些许紧绷感。
不过夫人二字也令她紧张地抿了抿唇,白皙透亮的耳垂被朝阳晒得红彤彤的,跟时令季节的樱珠似的,坠得血红血红。
然而更令她惊讶的是,帝后竟然也出了宫,静坐于高堂之上凝视着二人。
徐槿澄瞧见眼眸含淡淡笑意的裴牧曜,心中也欣慰了些许,只觉得总算等到了他成家的这一日,儿媳妇还是合他心意之人,望着一步接连一步走来的新娘子,越看越觉得满意。
听到陈深公公高呼夫妻对拜时,宋絮清不由自主地闭了闭眼眸,明知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戏,可身为戏中人的她,在此时此刻也不免俗的紧张起来,心口一跳一跳地撞击着她的胸膛。
拜堂过后还不算是礼成,王府中的宾客们还需在此等候新人前往南涧寺朝拜礼佛,入宫祭拜先皇归来方可入席,如此一来,他们也是需要整日都在王府中等着。
行大婚之礼结束后,宋絮清就在丫鬟的搀扶下回了主院,她端坐于床榻上,静静地等候着来来往往端入物品的丫鬟小厮们散去,她毕竟是王妃,也不会有宫妇冒然前来闹洞房,不多时,主院便安静了下来。
宋絮清缓缓地落下已经有些僵硬的手臂,中途时还不忘将团扇递给茗玥。
画屏轻柔地捏着她的手臂,“现下不过巳时,只怕是要等到酉时三刻王爷才会回来。”
宋絮清任她揉捏着酸涩的臂膀,前世她是太子妃,是需要随着太子前往南涧寺朝拜再入宫中祭祀先皇,再回到院中时,她都已经累得不想再多说一句话,这一世这些事情只需裴牧曜独自一人前去,倒是轻松了些许。
她嘴角微启,正要开口就听到院中传来轻盈而急促的脚步声,
少顷,裴徽澜娇俏的嗓音穿过石墙而来。
“嫂子!我来陪你说话了!”
屋内的三个丫鬟对视了一眼,忙退至一侧候着。
宋絮清还没有来得及站起来,裴徽澜已经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进门时还不忘从宫女手中取过带来的修整亮眼的花枝。
她上前接过花枝,插入画屏递来的花瓶之中,疑惑地问:“公主不应该也去南涧寺吗?”
“咿,你都是我嫂子了,怎的还喊我公主呢。”裴徽澜拉过她走到桌案前坐下,暧昧地眨了眨眼眸,道:“三哥说你一个人应该会无聊,把我喊回来陪你。”
宋絮清被她疯狂眨动的眼眸搞得笑出声来,“连累你不能去南涧寺了。”
“那儿没什么好去的。”裴徽澜无趣地摆了摆手,“以往三哥在那儿时,我才会经常跑过去,现下他不在那儿,我自然也没有了去那里的心思,去听和尚念经,可无聊了。”
宋絮清知道她不信佛也不信神,递了杯水给她,“那你来和我聊天,岂不是正好。”
“嗯!”裴徽澜重重地颔了颔首,端详着宋絮清喜庆的装扮,忽而想起不久前的事情,嘴角微微张开时,余光瞥见伺候在卧中的众人,坐直身挥了挥手,等丫鬟们都离去后,她才道:“你可知谢子衿被幽禁在家中一事?”
听到这句话,宋絮清眼眸中的笑意敛下了几分,点点头,她自然是知道的。
谢子衿欲意嫁入瑞王府为侧妃一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别说是已成家的男子女子,未出阁的各家小姐,就是京中的幼童们也都有所耳闻。
而不巧,也正好撞上了张缪回京上朝的第一日。
张缪和谢将军虽一文一武,但速来并未有过多的纠葛,彼此之间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然而在此次参将军府教女无方一事上倒是用了极为苛刻之言语,直指邓氏与谢子衿所作所为非为人能够做出的。
谢子衿作为未出阁女子妄图插手皇家事宜,乃是大不敬之罪,邓氏作为夫人,不好好管教子女反而放纵子女,罪高一等,但念在谢将军戎马一生,可酌情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