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凌澜在水中挣扎求救。她看着负手立在岸边,丝毫没有反应的男子,一颗心终于随着涌动的湖水,一点点沉下去。
羽林军将她救上岸的时候,她尚且清醒。
她靠在石凳上,将侍女推远了些,带着最后的一点希冀问道,“殿下既然如此冷心冷情,当年太尉府秋千架下,又何必出手相救!”
“或者殿下宅心仁厚,普爱众生。那么您让您的侍卫救妾身便罢,如何要亲自动手?”
“太尉府,秋千架?”魏珣露出一点憧憬的神色,仿佛看见了什么让他开怀的人和事。
“太尉府——”凌澜终于反应过来,本就狼狈不堪的面容,此刻更加不堪,“你、你……”
“对,我以为,是阿蘅。”
至此,凌澜最后的光被掐灭,她起身拜首,“臣女谢过殿下救命之恩。”
长街上,打更声响起。
魏珣迎面望去,是阿辛。
他自然认识阿辛,阿辛明为打更人,实为暗子营情报人。
凌澜算是私事,至此亦算了结。他看着她今日模样,亦知她不会再有他想。如此凌氏一族,暂且不会再与自己扯上瓜葛。
如今,他思虑的是谢氏。
按着白日里,陛下的态度,即便知道谢颂安之心,也绝不会在这景泰年间动他了。不然,他大概更不敢去见谢皇后了。
如此局面,显然是丢给了自己。
这般思虑着,魏珣索性拐了个弯,去了太尉府。
翌日清晨,杜有恪便入了信王府寻杜若。
杜若将将睡醒,下人来回,殿下彻夜未归,她听得模模糊糊。
又闻太尉府三公子前来看她,她便顿时复了精神,踩着靴子奔了出去。
“三哥如何今日前来?”
“有事求你。”
“求我,何事?”
“从暗子营抽两人借三哥,行吗?”
第25章.二合一杜氏无仇怨,便该送她回家了。……
相府内,谢颂安一人在寝房,此刻正开了暗格。原本奉着香烛的观音像悄然落下,现出一尊牌位。
先妹谢氏颂宁之灵位。
纵然他的妹妹葬在后陵,冠了天家魏姓,死后哀荣长盛不绝。可是在他心中,谢颂宁永远只姓谢。
魏姓冠名,是对她的污辱。
他上前点了柱香,将牌位上的一点灰尘擦拭干净,仿若擦的不是一个冰冷的牌位,而是多年前眉眼柔软的胞妹。
“阿宁,泷儿马上就要荣登君位,你泉下有知,开心吗?”
“可惜,泷儿性子绵软,妇人之仁,少不了阿兄还要给他多做些。”
“我想,姑母应当不会开心的。”随着一个声音落下,素衣银簪的女子缓缓踏入,“殿下更不需要叔父如此费心谋划。”
此间牌位,谢颂安瞒着府中诸人,便是妻女都不曾知晓。
却独独没有隐瞒谢蕴。
“阿蕴来了。”谢颂安倒也不恼,只示意她上前,给谢颂宁上香。
谢蕴持着清香叩首,恭敬柔顺的面上闪过一丝悲悯与不值。
待上完香,方才退开两步,“叔父,殿下所要,不过兄友弟恭,江山巩固。您又何必执念于此。”
“非我执念,是魏氏还债而已。”谢颂安拍了拍谢蕴肩膀,“阿蕴可是害怕?”
“莫怕,你只需等着稳稳坐牢皇后宝座便罢,叔父保你一世荣华。”
谢蕴看着搭在她肩头的手,掌心温暖,竟有些幼年时父亲的温度,然她却觉得可笑。
一世荣华若是这般好,早年间如何不送你嫡亲的女儿前往!
皇后位置这般尊贵,真到了端王君临天下的时候,哪里还有她的份。
她原不过一颗投石问路的棋子。
到底,她也没再说什么,谢颂安的执念已非一日一言可撼动,她亦不想做无畏之争。她今日来此,原不过向他回禀消息而已。
本来,她是可以让婢女来回的,可是她想看看谢颂安得此讯息的失落神色,好让自己快意一把,便寻了借口亲自来了。
“昨日,凌家女郎,慧剑斩情丝,已经断了对信王殿下的念想。叔父想借二人间莫须有的私情,牵制信王,如今怕是不可能了。”
“这么快?”果然,谢颂安面上瞬间浮起一层惊愕之意。“暗子观她多时,便是泷儿亦不止一次说过,那女郎对信王有情,怎么会……你可看清了?”
“叔父栽培多年,识人察色,阿蕴自问没有失过手。”谢蕴想起昨日凌澜被羽林军救起送回昭宁殿时的神色,已与往大有不同。
凌澜自与殿下结亲,偶尔奉父命进宫向德妃问安。撞见了她,亦没有像其他侍妾般,或讨好、或畏惧。只是浅浅行礼,当是觉得两人不会共事一夫,便也无须费心做作。
而昨日,却已不同。
凌澜在偏殿由侍女扶着擦干水渍,见她入内,原本已经无有生气的双眸燃起一点哀怨之色,只认命般躬身行礼,软软道,“来日还望姐姐多多照拂。”
话是场面话,却也是真心话。谢蕴望着眼前的女子,连同自己,还有那个清冷如霜雪看似受尽家族荣宠的杜氏女郎,原不过皆是权力争夺下的牺牲品。
谁能得一良人?
便是得了,良人可能护一生?
她曾经倒是遇见过一人,便是杜家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