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不认。”
四个字轻轻的在公堂上响起,公堂顿时一片寂静。
贺隆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着,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光芒,瞪着贺淮安的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的凶狠。
凤明阳一直低垂着头,静静的听着,这个时候才勾了勾唇角,似乎早就意料到这一幕了一样。
平阳郡主愣了一下,反射性的转头紧紧的盯着跪在一旁的贺淮安,眼里闪着惊讶意外之光,一会儿之后又溢满了复杂的情绪,最后慢慢的沉淀了下来,脸上露出了似苦似甜的表情,还有一丝难以察觉到的放松。就好像一直压在肩上的重担在这一刻终于卸掉了一样。
凤朝阳则是眉头狠狠一皱,不悦的看了眼还处于震惊中的贺隆安,然后又看了眼旁边神情似乎有些愉悦的凤明阳,顿时咬了咬牙,眼里闪过了恼恨。
都是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看来贺家这次是真的要脱层皮了,也罢,到时候让贺老夫人进宫去求求清妃就是了。清妃失去了十皇子,父皇对她一直心怀愧疚,若是清妃能求情,或许父皇可以从轻发落。这件事最后到底能不能过去还是要看父皇愿不愿意放过贺家,只要父皇愿意放过贺家,一个向老百姓交代的结果而已,到时候推一个替罪羔羊出来就是了。
因为贺淮安的改口,这下要审起来就更加的复杂了。几个主审官相视了一眼,拿不定主意,最后不由得望向了在场身份最高的人。
“宁王殿下,您看现在是……”刑部尚书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凤明阳抬起头,淡声道:“该如何便如何,既然他不承认那就重新在调查审理,审问清楚,回禀父皇。”
看来今天是审问不出什么来的了,于是凤明阳很快就起身离开了。
平阳郡主也站了起来经过贺淮安身边的时候脚步微微一停,低声道:“我在外面等你出来。”声音里多了几分往日不曾有过的柔和。
贺淮安听出来了。
若是刚才还有些许犹豫的话,那现在他就一下子坚定了下来。
他这样做固然对不起贺家,但是那些事都是贺家的人做的,他并没有参与过。既然他们当初敢做,那就应该想过有暴露出来的一天,那就应该想过后果,承担责任,而不是一出事就把事情推到他身上。而且这件事明明很严重,即便有平阳,甚至是清妃求情,他也难逃一死,可是他们却什么都不说,甚至没有想过要提醒他,一味的哄骗他,让他承认下所有的罪名。
既然他们不仁那他为什么不能不义呢?他从来没有求过贺家什么东西,他这一辈子求的只有平阳。谁不是自私的呢,他们不自私的话也就不会让他顶罪了。他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呢?若是他曾经也做过这样的事,那他无怨无悔,心甘情愿认罪,可是他什么都没做过。
所以他其实并没有错,如果硬说他有错的话,那他的错只能是没有考虑到贺家的整体利益而牺牲自己的小利益。
就这样吧,贺家猖狂太久了。他早就提醒过大哥,做事别太过分,凡事要留一点余地,可是大哥却觉得他太没用。现在好了,报应来了。就看这次清妃能不能帮贺家逃过这一劫了。
等他出去之后他就和平阳搬出去住,以后和贺家再无瓜葛。
事情来了大大反转,贺淮安不承认这些事是自己做的,唯有重新审查了,而贺家其他两个老爷也因此通通被关押到了大牢里。毕竟宁王调查呈上来的证据足以证明这些事是贺家人所为。既然不是贺淮安,一下子也无法确定到底是谁,那就唯有通通关起来了。
事情经过几天的发酵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大牢里,两兄弟商量了什么,最后贺临安死灰着脸承认了罪名。就在大家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的时候,凤明阳却是又呈上了一封奏折,而这次呈上去的奏折不但让刚出狱的贺隆安又回到了刑部大牢,连带贺家其他的人,就连女眷也没有逃掉,一起被关押到了大牢里。
整个燕京为此震惊不已,大家心里都隐隐有了种不祥的猜测。
贺家这次怕是要完了。
贺氏在阮府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晕了过去。
最近贺家出事她当然是知道的,但是她知道得并不是十分的详细,心里其实也有些不以为然,觉得以贺家现在的地位,就算是出事了,最后也不会有太大问题的。贺家在宫里有一个清妃,在七皇子府有一个外甥女,她又是太傅夫人,她的丈夫是皇上信任的大臣,综合这些因素,皇上顶多就是最贺家小惩大诫。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贺家上下竟然一下子全部入狱了,就连高龄将近七十的老夫人也没有例外!这意味着什么,不用人多做分析她都清楚。
阮若梨在七皇子府更是惊吓得差点动了胎气,难以置信。
贺家,她的外祖母家,怎么会一下子变成了这样呢?她以为不过是霸占了一些平民的地而已,现在怎么会全府上下都入狱了呢?
凤朝阳也是焦头烂额,烦躁不已。贺家是支持他的人,有贺家的支持,他在朝廷上行事自然是会方便许多。而且贺家给提供了不少帮助,家底丰厚,献上来的银子时常能解他的燃眉之急。可是现在贺家一旦倒下,他相当于少了一条胳膊啊!
阮若梨坐在一旁哭哭啼啼,压抑的低泣声让他觉得脑袋肿胀疼痛不已,心里越发的烦躁了起来,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怒声低喝道:“行了,别哭了,吵得我头疼!”
阮若梨声音一顿,然后抬起了红肿的眼睛,楚楚可怜的望着凤朝阳,双手下意识的放在了自己已经用起来的肚子上,哽咽着轻声说道:“殿下,我知道你很烦,若是可以,我实在不愿意到你面前烦你。可是……可是现在,看着外祖母年纪这么大了,还要到大牢里吃苦……一想到这我的心就难受得不行。外祖母一向疼爱我,我……我不能看着外祖母受苦却什么都不做啊……殿下,我求求你了,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救救我外祖母一家吧!”
一提到自己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凤朝阳满心的怒火就不由得消散了些许,看她哭得眼睛都肿起来了,面色也没有了以往的红润,心里不由得一软,说道:“你放心,我会尽力为贺家开脱的。只是现在父皇正在气头上,不管是谁在这个时候求情得到的都只会是父皇的责骂,到时候非但不能帮到贺家,还会连累本殿下。难道你想看着本殿下遭到父皇的厌弃吗?”
阮若梨一怔。
她当然不想了。但是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外祖母一家出事,她也做不到啊!若是外祖母一家出了事,以后她就少了一个靠山,光是指望阮府是不行的,毕竟阮府还有一个阮伽南是宁王正妃呢!爹的心思她可说不准,而且如果贺家不在了,那娘在阮府的地位也会受到威胁的。
爹和娘之间的感情本来就已经出了问题,爹一直隐忍不发不过是顾忌到贺家。一旦贺家倒霉了,她和娘也会跟着倒霉的!
“你放心,等这件事稍微淡下来,我一定会找机会跟父皇求情的。”凤朝阳说着,但是他心里明白,贺家这次多数是救不回来了。
凤明阳不知道又找翻出了什么事,让父皇勃然大怒,就连他每每试图提起贺家的事都被父皇怒斥,这是前所未有的事,足以证明贺家这次犯下的罪绝对不仅仅是霸占良民田地一事而已。只可惜这件事父皇一字不提,凤明阳做得又十分的隐晦,根本就查探不出他到底呈了什么东西给父皇。当真是急死人。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让阮若梨去宁王府问问阮伽南,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来,但是想到这两姐妹之间的感情,他又不得不歇下了这个心思。
想到贺家现在无解的困局,凤朝阳刚缓了缓的头顿时又痛了起来。
他烦躁阮若梨也烦躁不安。她虽然是侧妃,但是现在七皇子府后院就只有她一个女人,正妃未入门,凤朝阳也并不怎么约束他,她跟他提了提便让人传了信给自己的母亲,两母女一见面就是一阵哭诉。但是两个妇道人家对这些事根本就了解不深,而且贺家的人被关押在大牢里也不允许任何人探望,两人就更加不清楚了。
商量了一番之后贺氏让她寻个时间进宫一趟,找清妃娘娘,求清妃娘娘帮忙,毕竟贺家也是清妃的娘家不是吗?若是贺家倒霉了,清妃在宫里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啊。
阮若梨被贺氏提醒着才猛然想起了自己还有一个姨母在宫里一样,第二天就急急忙忙的进宫去找清妃了。
清妃神情有些憔悴,眼底发青,看起来像是没有休息好,精神不太好一样。对于阮若梨的话她表示自己若是见到皇上一定会向皇上求情的,在阮若梨面前表现得十分的担心忧虑。可是等阮若梨一离开她就马上表情一收,变得冷漠了起来。
救贺家?不可能的,就算是她自己也死了,她也不会向皇上求情,让皇上饶贺家一次的!
是啊,他们是她的亲人,但是当初阮若梨要害她儿子的时候贺氏知道这件事,母亲也知道这件事,她们却通通装聋作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任由阮若梨害死了她的儿子。就因为阮若梨说这样一来可以除掉阮伽南,重创宁王。哈,真是好笑了,为了除掉阮伽南,重创宁王,所以他们可以冷心冷血的看着阮若梨这个毒丫头害死她的儿子。
既然当初他们能这么冷血无情,那现在她也照样能!至于以后贺家倒下了,她在宫里还能不能得到皇上的宠爱,那已经不重要了。她现在只想把害了她儿子的人通通送下地狱去陪她的儿子!
等贺家倒了就轮到阮若梨了,她会一点点的让她从云端上掉下来,尝尝绝望的滋味!
而阮伽南知道阮若梨两母女的心思之后之后嗤笑了一声,觉得也是时候把一些事告诉她可怜的七哥了,不然的话他估计还一直被蒙在鼓里,被阮若梨戏弄呢。
于是她让人把消息透露了给了关凤仪。关凤仪虽然早就猜到自己当初是被阮若梨给算计了,但是一直没有证据,现在有人把证据送到了她手里,她当然高兴了。更令她感到震惊和愤怒的是年初七殿下染上了疫病一事竟然是阮若梨为了固宠而刻意做的!是她带回了梨花村带着病气的东西,然后将这些东西混在了七殿下常用的衣物里,七殿下用了才会染上疫病,差点就丢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