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2 / 2)

傅家教子多用棍棒,但该用几分力都是有数的,只除了脾气暴躁的令卓。

令嘉翻了翻白眼。都懒得同他说什么道理了,毕竟亲娘张氏出面都没有用过,只免不得为自己倒霉的侄子侄女叹一口气,摊着这么个手狠无情的爹。

事情谈定后,令嘉顺口问道:“三郎议亲的人选,娘让我问三哥你,可有什么要求?”

令卓愣了一会,说道:“选个文静点的,不会武的。”

迎着令奕、令嘉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他板着脸道:“这同我无关——你们也见着大郎媳妇那样子了吧,一个妇人不安心相夫教子,反而天天同夫婿斗武,心思都不知在哪里,不讲规矩,简直不像话。”

说到后来,他还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恼意,都不知是在说侄子媳妇,还是他自己的媳妇。

令嘉出于兄妹之情,真心诚意地劝了一句:“三哥,夫妻吵闹同会不会武还真没什么干系。娘也不会武,但生起气来爹还不是照样不敢大声说话,只是爹哄人功夫好,娘总能被他哄得消气。就是大郎,你看他同英娘打打闹闹这么多回,有哪次英娘是真下了狠手的?说穿了也不过夫妻情趣。也就三哥你哄不住三嫂,这才真被揍得鼻青脸肿。你与其担心三郎将来同他媳妇动手,还不如给他娶个如意的,纵是像大郎那样不小心挨了几下,也是眉开眼笑的。”

令卓想起大侄子那不争气的德性,脸上的表情不由有些复杂,最后叹了口气道:“让爹去选吧,他选的人总不会差。”

令嘉也要叹了,“三哥,你这爹做的可真是甩手的掌柜啊!”

令卓又嘲她虚伪:“我若真要管,七妹反而又要担心我罔顾三郎心意了吧。”

令嘉笑了笑,没应。

令嘉自傅家离开时,是令奕送的她。

他自回府起,除了中间指责了两句,就一直保持着沉默。

令卓恼他瞒了这么些年,刻意无视了他,只等着令嘉去后再收拾他。

令嘉倒是窥出了他的几分心结,趁着最后的几步路,念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一个对生死离散,携手一生的承诺,不知被多少有情人引用作情衷誓言。可又有多少人记得最后两句呢?那个誓言终究是被漫长的距离、长远的时光打破。

“那万俟朵的《诗经》造诣不错,这几句用在她和四哥身上,确实应景。但既给孩子取了‘信’,可见还是存了难以释怀的怨念的。”

“不是的。她连殷话都不会说,怎么可能读懂《诗经》。”令奕停住了步伐,他抬起头,神色苍白得有些惨淡,“这首诗是四哥教她的,只是最后一句寓意不好,四哥扭曲了诗句的本意,他告诉她是将士的妻子在不见丈夫归来后,选择了自尽,即使过了这么些年,他们依旧不曾忘记承诺。她用这句为信郎取名,不是出于怨,而是出于爱。”

“……”令嘉很想告诉六哥,无论是怨疑惑是爱,那都是那个女人对傅令启的感情,同他傅令奕无关。

可最后终是不忍戳破他的心思,只作不知道:“既然信郎的娘不曾怨恨四哥,你为何这般不乐见信郎认回来?纵使在你眼里,我们家千个万个束缚了你,你也当为娘想一想。”

“……信郎的身世太不堪了。”令奕幽幽叹道:“汉夷夏子边关是有不少,但似他这般生母为北狄贵女,生父为殷朝将门的却是绝无仅有。他的父母隔着家仇国恨,最后又同归于尽……与其叫他知晓这样不堪的身世,还不若让他以为万俟归是他的父亲,同他的母亲情深义重,这样他念起父母时,心里总是平和的。”

“我们自不会和他说的这么细。”

“天底下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令奕目光深深地看着她,“七娘,信郎那孩子比你想得还要聪明许多。”

第127章 小节有损

令嘉回到王府,就见得萧彻端坐殿中,似在专心致志地专注公务,手边压着两叠公文,高得有两寸许,矮得半寸不到。

她并不意外,原本在城外巡视军营的萧彻已经回府。曹夫人在见到她时,定是会派人通报萧彻。

令嘉挥退了下人,唤道:“彻郎。”

“善善,你回来了。”萧彻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目光平和从容,他甚至还笑了笑。

令嘉本是有很多话要问,但真见着他,却是莫名其妙地又失了声。

萧彻等了好一会,都不曾等来下文,再看她神色黯然,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还是叹了口气,先开口道:“善善,你若是想听,我可以同你解释。”

但哪怕事前思量过无数次,备下了诸多腹稿,但真对上了人,萧彻还是让出了主动权。

令嘉却是摇了摇头,语气平和道:“没有解释的必要,我知道你是个周全的性子,做许多事未必存了恶念,只是多备一子而已。”

万俟信不过是一步闲棋,在他和令嘉成亲后,转作了废棋,但在他同令嘉情意日浓时,又成了隐雷。

这处隐雷爆发起来可大可小,只看令嘉的心思往哪处想,或者说她愿往哪处想。

“彻郎,我只问你,你当年收下万俟归,知不知道万俟信的身份?”

这么巧的巧合,令奕会信,令嘉不会。

“知道。”萧彻甚至能从容地解释道:“你六哥在河东寻人的动作有些显眼,我多留意了几分。本意是想赠他个人情,但真寻见人后才知这个人情不好赠。”

这是令嘉有所预料的,并不意外,只继续问道:“六哥暗中寻人的动作连你都能发现,爹却一直无动于衷。甚至于万俟归也在燕州待了这么些年……彻郎,你觉着我爹这些年是真的不知道万俟信的存在嘛?”

“……傅公确实是在万俟归入我麾下后,才同提起过你我的婚事。”

这样委婉的答复,对于令嘉的猜疑已是足够。

她垂下眸,泪珠一串一串地滑落。

萧彻想要拥抱她。

令嘉不肯同他亲近,往后退了两步,还伸手推搡。

但萧彻用了几分力气把人揽了回来,他轻抚着她的背,口吻温柔中带着几分不容推拒的强硬:“善善,我们都成亲一年了,以前的事都该过去了。”

“我讨厌你。”令嘉赌着气,垫起脚,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这次可不是在玩什么情趣,而是结结实实地用了力,还带着怒气的加成,哪怕是隔了几层锦缎都能感觉到痛楚。

萧彻叹息道:“可是,善善,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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