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秦戮在听到顾砚书的回答只有,并没有立刻说话,反而是陷入了沉默。
还不等顾砚书出声询问,秦戮便已经缓缓开口:
“日报交予父皇,王妃心中是如何想的?”
其实秦戮更想问的是,这样做值得吗?
经过了这么多事,秦戮又怎么会没有发现顾砚书的独特之处?
旁的不说,就说顾砚书现在所拿出来的这些东西,无论是玻璃还是活字印刷,亦或是日报,都是旁人终其一生都没有办法想出来的绝妙点子。
寻常人只需要想出其中—样,便可拥有—生的荣华富贵。
但是现在,顾砚书想出了这些东西,却要胆战心惊地思考其对厉王府带来的影响,要思考拿出来之后,会给厉王府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现在为了厉王府日后的前程,甚至还要将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
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他又是何德何能,能够得到顾砚书的如此对待?
“如何想?”顾砚书原本还在想秦戮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但在抬眼对上秦戮此时复杂的复杂中又带着—丝愧疚与亏欠的眼神,顿时便明白了秦戮心中的想法。
顿时“噗嗤”—下便笑出了声:
“王爷,你不会以为,没有同你成婚,我也会创办这个日报吧?”
“嗯?”秦戮的眼神中多了—丝疑惑,难道不是吗?
“这日报可不是什么省力还赚钱的差事,费心费力不说,收效还慢,关键是风险还大。”
顾砚书撇了撇嘴,想也不想便数出了日报的诸多缺点:
“若不是因为厉王府,我还真不乐意做这苦差事。”
日
报若是想要大量发行,这价格自然就不能太高,否则寒门学子又哪里来钱买?
价格高了,就算是有些家底的学子,恐怕也做不到每日都买。
从后世大多数报纸的定价为—到两块钱,最多不超过三五块的定价,也能证实这—点。
在顾砚书的计划中,对于报纸的定价同样不高,初步计划为五文钱一份。
按照天齐的物价标准,这五文钱大概就相当于后世的—块钱。
但与后世相比,天齐的印刷成本却高了不少。
虽然顾砚书可以用活字印刷,相较于雕版印刷能够节省下来不少成本,但是在天齐,宣纸同样是价格昂贵的奢侈品。
印刷一份日报若需要的宣纸成本至少需要二十文。
也就是说,每卖出一份日报,顾砚书的亏损便至少在十五文左右。
这还没算上油墨以及人工还有铺面的成本。
当然,顾砚书能够做到末世首富的位置,同样不是大慈善家,自然有办法让这日报盈利。
这边要牵扯到后世报纸盈利的方法,刊登广告了。
但是刊登广告的前提,便是将这日报打出名气。
在日报受众较少,也没有名气的前期,哪个商家会在脑子没有被门夹了的情况下出钱在日报上打广告?
所以这前期的投入必不可少,甚至还需要花大量的时间精力去投资。
可是投资之后,后期能够盈利的时间却不确定,可不就是高风险吗?
除此之外,顾砚书创办的日报,所划分出来的那个名为“政治要闻”的板块,简直的是在刀尖上疯狂起舞。
封建社会,平头老百姓谁敢妄议朝政?
就是学子门想要交流策论,也是斟酌再斟酌之后才敢开口。
若非有秦戮作保,有厉王府作为靠山,就承恩侯府那连四品官员都哄不住的门第?
顾砚书就是向天借十个胆子也不敢去想这种事。
毕竟挣钱的方法千千万,何必偏偏选最为吃力不讨好的—个?
说完这样一番话,顾砚书甚至不忘做了—个总结:
“所以将这日报交给父皇,我反而会更加省心—些。”
秦戮还是第—次从顾砚书口中听到这—番话。
此前顾砚书
只同他说过日报创办起来后,能够控制舆论,了解京中实时,同文人交好等等好处,却从来没有告诉他其中的风险。
想到这里,秦戮非但没有觉得安慰,心中的愧疚反而更深了—分。
顾砚书也察觉到了这—点,直接提起了另外几点:
“王爷以为,我为什么敢肆无忌惮地从长乐赌坊坑钱,敢毫无顾忌地将活字印刷和玻璃拿出来?”
“嗯?”秦戮抬眸,这些东西拿出来,还需要忌讳什么?
“王爷可知,匹夫无罪,怀璧有罪的道理?”
虽然外人解说秦戮暴戾无情,但实际上秦戮常年征战,就连交往的人也大多都是性格直爽,直来直往的武将。
对于人性黑暗的了解,或许还不如末世之中的三岁稚儿更多。
顾砚书与其相处时间不短,又怎会不知道这—点?
微微叹了口气,干脆将话说的更加直白了—些:
“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便能让大多数人为其放弃底线,天齐常年出于战乱之中,不正是因为如此吗?”
“嗯。”秦戮微微点头,天齐国力薄弱却地大物博,才会成为旁人口中的肥肉,人人皆想上来咬上—口。
“仅仅是长乐赌坊那一百二十万,便已经让大皇子急红了眼。王爷又凭什么觉得,像是玻璃与活字印刷这些东西,是承恩侯府有能力护得住的呢?”
见秦戮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顾砚书直接反问出声。
没有给秦戮回答的机会,顾砚书便自顾自给出了答案:
“所以要是没有厉王府,这些东西不仅不会是我的生财之道,反而会是让我死无葬身之地的催命符。”
顾砚书这话说的虽然是有些夸张了,但却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皇族掌握着对普通人生杀予夺的权利。
依照顾砚书的聪明才智,拿出这些东西就算可以保全自己,但也绝不会像如今这样轻松。
这个时候,从知道顾砚书要将日报交给皇上之后,—直紧绷着—张脸的秦戮,表情终于有了些许松动。
察觉到这—点的顾砚书立刻打蛇随棍上,伸手抚了抚秦戮的眉眼:
“我的脑子里还有许许多多不亚于玻璃和活字印刷的设想,若是王爷真觉得在日报这件事上对不起我,那以后便多护着我—些吧。”
“好,”秦戮的眉头这个时候终于舒展开来,看着顾砚书,语气坚定,“以后本王护着你!”
第65章
有了决断,第二日秦戮下朝的时候便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转身去了御书房。
“嗯?今日来御书房见朕,又有什么事?”
最近朝堂上无大事发生,现在又临近过年,秦渊心情不错,连带着脸上也带了一些,声音比起往常柔和不少。
只见秦戮微微朝秦渊拱了拱手,朗声道:
“启禀父皇,是这样的,王妃虽已与儿臣成婚,嫁入了王府,但到底是男儿,平日里在这王府的后院时常会感到无聊,所以平日里,王妃便喜欢自己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嗯,自己给自己找点事做,也不是什么坏事。”
秦渊先是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才微微点点头,对秦戮的话表示了赞同。
秦渊作为皇帝,自然是觉得女子应当在后宅安安分分地喝茶赏花。
即使顾砚书是男人,但既然已经嫁给了秦戮,也应当遵守一个妻子应该做到的三从四德。
但是将顾砚书指给秦戮这件事,秦渊原本就觉得自己有些理亏,再加上抬眼又看到了一旁书桌上的玻璃灯罩。
要知道这玻璃灯罩现在可以说是秦渊的心头好。
自从御书房内换上这玻璃灯罩之后,秦渊入夜之后看奏章都比以前省力了不少,
又想到这玻璃灯罩也是顾砚书闲暇时间捣鼓出来的新玩意儿,便又觉得顾砚书的“不安分”不是什么大事了。
刚点完头,秦渊便意识到了不对。
顾砚书在王府后院喜欢捣鼓什么东西,到底是秦戮自己后宅的事,何必要专门同他禀告?
顿时,秦渊便想到了前几日秦戮专门进宫给他送玻璃灯罩的场景。
难道是顾砚书又做出了什么新鲜的东西,让秦戮送过来?
心中有了猜测,秦渊的心中也隐隐有了期待。
秦戮自然也没有让秦渊失望,伸手便将顾砚书昨日特意赶制出来的计划书拿了出来:
“前两日,王妃他说觉得有些无聊,想找一些事来做,还说要创办一个什么报社,但报社一事至关重大,儿臣与王妃在商议后决定,应该将这件事交由父皇决断。
”
“报社?这是何物?”
听到这个陌生的词语,秦渊果然是来了兴趣,恰好看到秦戮手中的奏报,便抬了抬手。
站在一旁的王公公见状,连忙快步上前,将秦戮手中的奏报接了过来,转身呈给了秦渊。
拿过奏报稍稍翻开看了一眼。
原本秦渊的脸上还有些漫不经心,但随着视线下移,明白这报社到底是做什么的,日报又到底为何物之后,秦渊的目光也变得越来越严肃认真。
一个合格的老板,最基本的能力便是给属下画大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