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昭被扑面而来的刺鼻香气熏得皱起眉头,半垂着眼眸看向主动贴身男子凸出的喉结和空荡荡的胸脯,只觉得一阵恶心。
媚笑脸上的五官亦不精致,毛孔粗大,粉痕浓重,与梦中气息香甜,肤若凝脂的娇人相差甚远。
他强压下心中的厌恶,接过芍竹递来的酒盏一口饮下,冷声道:“我喝酒不需人作陪,你退下吧。”
芍竹脸上不禁露出失落的神色,但他不愧为玉兔斋的头牌,被客人冷言回绝后,脸上仍挂着浅笑,随后躬身退下。
只是等他合上门扇,脸上妩媚的笑容陡然垮了下来,冷哼一声,捏着嗓子悻悻道:“既不好男色,来什么兔爷儿馆,吃饱了撑的!”
这句低声抱怨,被屋内的裴明昭听得正着,他非但没有生气兔爷儿出言无状,反倒是松下一口气,正欲起身回府清洗自己身上沾染的胭脂味,却听到楼下传来男子刻意压低着嗓音的谈话。
其中一人居然操着不太纯正的大梁口音。
扬州临海,以东五十海里外有数片零星岛屿。
百年前,梁朝始皇将前朝兵马围堵至扬州海峡口,有一批漏网之鱼乘坐渔船逃到东海岛屿上。因岛屿附近海岸暗礁重重,梁国的重型战船还未抵达岛屿便接连触礁,损失惨重。
始皇担忧在扬州耗时太久,京城空悬的皇位难免会引得几位虎视眈眈的世家大族觊觎,又想着逃命到荒岛上的残兵败将成不了什么气候,于是急匆匆赶回京城登位。
没想到当年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前朝兵马,在百年间与岛上的渔民通婚,逐渐发展壮大起来,最终成立起一方帮派,名叫海王帮。
海王帮在数十年间频频侵犯扬州渔村,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由于久离故乡,当年逃走的前朝后人受东瀛人沾染,口音也变得不太纯粹,裴明昭听此男子的口音,瞬间就想到几年前缴获的那批海寇俘虏。
他挑开支摘窗,如夜燕一般轻盈的身子翻出窗外,足尖踩着窗檐,与月光下投射在青砖上斑驳的树影融合在一起。
“你们大梁人不守信誉,收下我们的金银珠宝,却迟迟交不出兵器,还撺掇我们与镇南王起冲突,好让你的主子坐收渔翁之利。”
口音不太纯正的男子气哼哼道。
“郑当家有所不知,大都督早就备好军械,准备趁着秋日渡口繁忙,好神不知鬼不觉将军械运送至你们海王帮。怎奈现下市舶司内都是镇南王的人手,每艘出海的货船都会被开箱查验。”
那人声音顿了顿,又继续安抚道:
“不过郑当家放心,得知消息后,梁世子亲自赶来扬州处理此时。如今那三艘货船已挂上梁世子的私牌运往东瀛,再过上半月,你们派人去东瀛渡口取货即可。为了表达歉意,军械的数量...”
此人的声音突然转小,似是凑在对方耳边报出了个数,引得郑当家抚掌大笑。
“让荣亲王宽心,等我们收到了兵器和甲胄,自会在入冬前登上海岸,屠杀尽村民,血洗四年前镇南王给我们海王帮留下的耻辱!”
窗轩外,把二人对话尽收耳中的裴明昭茅塞顿开。
早在四年前他与海寇数次对战中,他便察觉对方海寇手中竟有不逊于梁国的兵刃和甲胄。当时,裴明昭便疑心有地方官员私下兜售军械给海王帮。
只不过他这道折子上报朝廷后,被鹏靖元辩驳说海寇手里的军械都是在作战中从扬州水军手中抢夺而来,此事也因证据不足不了了之。
原来这些军械是在荣亲王的授意下,通过鹏靖元职位之便,贩卖给海寇获取暴利。
然而最终,这些本应在梁国兵卒手中保家卫国的利刃却刺入手无寸铁的梁朝百姓身上。
何其可笑!
今夜此二人口中得知,装满军械的货船已然运出扬州渡口,就算他现下拿下二人,只会打草惊声。
裴明昭正打算原路折返回屋,突然听到屋内传出一只鹦鹉的叫声:
“有人,有人!”
裴明昭毫不犹豫,灵巧的身子仿若离弦之箭,转瞬间消失在窗外,悄然无声翻回屋中,又快速熄灭烛灯。
寂静黑暗的屋内,他听到楼下传来郑当家气急败坏的声音:“刚刚定是有人在窗外偷听,我饲养的凤头鹦从未出过差错,快去追查!”
裴明昭剑眉紧蹙,他此刻已然猜到这位郑当家是谁。
郑石斤,海王帮的二当家,据说他身上有前朝皇室的稀薄血脉,此人身边常年带着一只会学人讲话的鹦鹉。
既然已被对方察觉,裴明昭决意速速离开此地,他刚刚推开门扇,波澜不惊的眸子却在瞧清站在门外倚栏赏月的少年后骤然一缩。
少年衣袖翩翩,托腮望月,宽大袖摆下露出纤细的手腕仿若一截白藕,额头光洁饱满,明亮的眸子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与此同时,楼梯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噔噔作响!
他不再迟疑,伸手将刚刚转身的少年一把扯进屋中。
紧接着封上了他正与呼叫的绛唇。
果然比梦中还要甘甜柔软,淡淡的梨花香充斥在鼻腔,诱得他大快朵颐,手臂紧紧揽过少年纤细的腰肢,另一只铁掌则禁锢在对方挣扎的脑后。
穆公子瞪大眸子的模样仿若是林中迷路的幼鹿,彷徨无知的反应激起他压抑多日的兽.性,步步紧逼,最后竟激起幼鹿逃生欲望,亮出银牙狠狠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