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2 / 2)

话题拐得奇怪,李素节愣了下:“为什么??”

“有个男人来找他,他们一起离开了,你说他们去做工。”昭昧说。

李素节点头。她?记得,在那之前,宋大娘刚刚叫走隔壁娘子,同样为了“做工”。

“我方?便的时候又?见到?他们。”昭昧说:“他们在吃一锅肉。”

“偷吃吗。这?并?不算——”

“旁边——”昭昧打断她?,平铺直叙地说:“堆着他女儿的衣服。”

李素节像被掐住脖子,脸上顷刻间没了血色。

昭昧又?躺下去,屈肘枕在脑后,说:“‘民大饥,易子而食。’我在书上见过?这?句话。”

她?在书上见过?很多?话,在亲眼见到?前,那只是冷冰冰的文?字,看?过?、抄过?,也就罢了。连她?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那些文?字成了现实,而她?竟因这?现实做起噩梦、发起高烧。

“……是这?样的。”长久无言后,李素节艰难地说:“是会有这?样的事情——可是,”她?似乎急切地想找到?一丝安慰,说:“娘子呢,为什么?杀她??她?——总没有那么?做。”

“可我讨厌她?。”昭昧跷着二郎腿,说:“她?只知道?哭。”

“她?……”李素节轻声说:“又?能做什么?呢。”

“那就什么?也不做?”昭昧皱起眉头,不解道?:“孩子被吃掉的时候,她?在哭;丈夫吃饱喝足睡着的时候,她?还在哭——只有丈夫死掉的时候,她?终于不哭了,她?也想死,说什么?活不下去。”

“这?也不能全怪她?。”李素节说。

昭昧不知道?的事情,她?知道?。她?知道?娘子所谓的做工是做什么?,而男人总在睡觉这?一家人却能活到?今天,靠的是什么?。

可昭昧不能理?解的事情,她?也能理?解。她?理?解为什么?娘子养活了一家,却觉得没了丈夫就活不下去。

“不怪她??”昭昧生气道?:“因为她?什么?也没做?可那比做了更可恶!她?分明就是什么?都做了,还说是因为没了他活不下去?”

“是这?样的。”李素节低声说:“有很多?人是这?样的。”

“什么?样?”昭昧话里带刺:“自欺欺人吗?”

“不然呢。”李素节平静地反问:“不这?样,她?们怎么?活下去呢。”

有丈夫时,受的苦怪不得丈夫,只能怪自己。没了丈夫,受的苦便都怪没了丈夫。只有这?样,才敢活。

有些人就是这?样的。李素节再清楚不过?了。

“所以呢?”昭昧见李素节这?副表情,没来由地愤怒,大叫:“所以!女孩死的时候,她?只知道?哭,还怕哭声太大了吵醒丈夫?所以!问她?女孩去了哪里,她?解释说是扔掉了,是因为她?养不活所以扔掉了?这?算什么??明明是丈夫吃掉了不是吗?该抄起刀杀了他不是吗!可她?只知道?哭!哭哭哭,只知道?哭!”

昭昧的声音尖锐地刺进耳膜。李素节的眼前脑中都有片刻空白,像堕入云雾,没有着落,只一味地下降,很久很久,才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从溺水中浮出头来,大口喘息着,痛苦地说:“抄起刀杀了他?但是,阿昭,不是所有人都有刀啊。”

她?眼中含着泪水,对?昭昧说:“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有个宰相做老师,带着你一页一页地看?史书。多?少人,连字都不认得,再多?的,也只看?几本明理?的经书。读史以明志——可她?们哪里有什么?志向?她?们只见得到?脚下而已,看?得太近,连身边的围墙都意识不到?,你又?怎么?能期待她?们越出墙去看?看?外?面呢?”

“志向?”昭昧难以置信地说:“活下去,为了自己——这?难道?是要学习才会的东西吗?”

“不,不是啊。可是,”李素节哽咽着,不知为了谁,自心?底最深处发出呐喊:“她?们却在一直学着为了别人啊。”

昭昧看?着她?落泪,只觉得荒谬,又?好像被她?的情绪感染,也莫名觉得悲伤。

“所以,”她?克制着声线,说:“你觉得她?是无辜的。”

“……不。”李素节挂着泪水的眼睛看?向她?,擦掉泪水说:“她?并?不无辜。”

昭昧缓缓吐出一口气。

“可那又?怎样。”李素节接着说:“她?们生来就不能握刀。还记得吗,就是你,原本也是——没办法握刀的。”

“那也该愤怒。不,”昭昧说:“那更应该愤怒。”

李素节吸一口气,抽空了情绪:“不是所有人都有那样的勇气。”

“那你呢。”昭昧问。

李素节没有说话。她?曾经是有勇气的,现在呢,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气氛陡然安静,满腔愤怒都已烧作余烬,她?们也慢慢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李素节说:“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了。”

难民们对?发生的大多?数事情都毫无波澜,可她?们杀了人,迟早被发现,不知道?又?会惹来什么?祸事。

李素节默默收拾东西,提起鸟笼。她?们吃不饱的这?段时间,总是放它自己觅食,它飞得越来越好,也越来越野性难驯,除了她?们,再不亲近别人,有难民想要捉来吃,总捉不到?,偶尔凑近,它便狠狠啄回去,日子过?得滋润,羽毛也丰满起来。

李素节抚摸着小翅膀的羽毛,险些被它啄一下。正这?时听到?昭昧说:“我们去抢劫吧。”

李素节说:“干粮够吃三天了。”

“不够。”昭昧说:“只要混进城去,就能有更多?吃的。”

李素节没有反驳。她?们实在是饿怕了,尤其?在经历了这?些事后,她?也想知道?,是不是像昭昧说的那样,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活下去。

她?们堵在了入城的必经之路上。

想要进城,要么?有官府公文?,要么?有城里人来接。前者没戏,后者却有大破绽。只要打劫一个能够进城的人,伪装成同路,自然可以混进去。只是难民们体虚乏力,哪里敌得过?吃饱喝足的人。倒是昭昧持刀在手,还有机会。

早先饮食不规律,她?有点便秘,这?次坏肚子去了几次厕所,身体虽然虚了,但也通畅许多?,再把?干粮吃个饱,便觉得信心?十足。

她?窝在草丛里,静静等待。有时候过?路人多?,有时候过?路人壮,这?么?放过?了几趟,终于,不远处过?来一辆驴车,目测只有车夫和车里客人。她?提了提刀,短暂权衡后,瞅准时机便跳了出去。

驴车走得慢,昭昧蹿得快,眨眼间便把?刀架在车夫脖子上,道?:“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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