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面色铁青,板着脸道:神君望重,然此事非同小可,玩笑不得。
羲翎神色淡淡:我何时与你说笑过。
事关重大,纵然神君受三界的供奉,可飞升之事非神君一人作主。
沈既明所承乃三天神君的神劫,历劫后自然该是三天神君的位置。羲翎平静道:我一人之言不足以服众,那么劳请众神随我去九重天一观便是,看看沈既明究竟是不是三天神君。
众神愕然。
我醒后曾在通天塔顶与既明神君偶遇。
通天塔,顾名思义,塔顶直冲云霄,手可摘星辰。最重要的一条,通天塔的塔顶可是非仙位在神君以上者不可进入的九重天,从来只住寂夜神君一人,神君怎么会在此处偶遇沈既明?
羲翎短短几句话就将沈既明从众神茶余饭后的笑谈推上风口浪尖的位置,这对他来说可不是好事。他急切地想向羲翎求证真伪,羲翎却将话题一转,森冷目光笔直地落在洛清的身上。
洛清不敢怠慢,再次伏腰叩拜。
洛清。
小仙在。
既明神君在天界私交甚少,唯与你亲近。其他人不知他行踪情有可原,只是你,羲翎沉下嗓,语气严厉:既明神君常去通天塔顶,你不知晓么?
众人也看向洛清。
这可算是极不留情面的质问了,洛清虽仙位不及羲翎,总归也是颇负盛名的神仙,鲜少被这般难堪过。他定了定神,下唇几乎咬破:小仙只知他常去通天塔,却不知是通天塔顶,故未发觉既明仙神君的仙位有异。
既明神君的仙术是你教的,他召唤的传送门直通九重天。洛清,你的资历实力都属上乘,当真不曾察觉沈既明真正的仙位么?
洛清身形晃了晃,垂着眼眸,道:小仙不知。
寂夜神君果然乃第一神人,好好的洗尘宴硬是让他自己搅和得像是审讯现场。
众神大气不敢喘,即使这样的责问于洛清这般品性的神仙无异于羞辱,在三天神君的威严下,也无人肯为洛清作证一句。
洛清显然被逼到极处,羲翎无端发难于他,
羲翎此番不止驳了洛清的面子,天界真正掌权的天帝也有些表情讪讪,他轻咳一声,刚要开口缓和场面。扑通两声,已有二人赶在天帝开口前跪在大堂中间。
是沈既明和凤尾。
凤尾惊异于沈既明的举动:你怎么
沈既明道:神君明鉴,我自飞升来多受真人照顾。凡人飞升本是从仙君做起,真人不过按例行事,绝非有意隐瞒。
凤尾亦急道:真人对沈既明日月可昭天地可鉴!神君何故咄咄逼人?
这话难说尊重,洛清面无血色的脸再度难看几分:凤尾!
凤尾话糙理不糙,神仙们不由得点头赞同。凤尾继道:早听闻神君不徇私情明镜高悬,今日见了却不尽然。枉真人对沈既明一片至诚至真,却被神君不分青红皂白质问一通,我替真人心寒!
洛清厉喝:凤尾!滚回去!
真人!
回去!
凤尾被生生地气出眼泪,凤尾竹哭成湘妃竹。
沈既明鼓起勇气与羲翎对视:神君恐与真人有所误会,真人他,没必要。
突如其来的审讯以莫名其妙的方式结束,羲翎凝视沈既明双眼良久,终于不再追究下去。他命沈既明起身,坐到他身旁的位置。沈既明硬着头皮从命,坐上去的一瞬间全身如坐针毡般地难受。
洗尘宴继续进行,只是无人再有心情恭贺道喜,众神板起脸,不像赴宴,更像是来追悼。
这苦了献舞仙娥,在这如丧考妣的气氛里翩翩起舞着实不易。沈既明偷瞄羲翎的脸色,寂夜神君切身贯彻了只要尴尬的不是我,那么尴尬的永远是别人,他神色如常,仿佛刚才严声厉色的人不是他自己似的。
洗尘宴终于在压抑的气氛中结束,神仙们告辞得比兔子还快,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沈既明心里记挂洛清,刚要往明月阁的方向去,又被羲翎叫住了。
羲翎道:你去何处。
沈既明头皮发紧,答道:我,回去。
一重天?
不知如何作答,沈既明的眼神略有飘忽:我我去明月阁。
羲翎淡淡嗯了一声,似乎并不介意沈既明与洛清的关系:看过洛清记得回九重天,传送门你自己会开。
这都什么和什么,他好好地在一重天住着,怎么又被安排到九重天去了。羲翎是不是嫌神仙们看他的眼神还不够异样,他究竟何德何能担起三天神君的仙位。
沈既明苦道:不敢叨扰神君,我回我自己的地方就好。
我有要事与你商量,你坚持住在下重天,我找你不方便。
沈既明忙道:那我住明月阁也行只要洛清真人肯收留。
羲翎:
沈既明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说错了什么话,可还是觉得方才自己所言有所不妥。虽然羲翎向来话少,但主动的不想说话与被动的无话可说还是有区别。
正纠结着该说些什么挽救,羲翎微叹一口气,与他道:若明月阁没有床位,记得来九重天找我。
沈既明不明其意,他又不是没在明月阁睡过,怎会没地方睡。不过很快他就理解了来自寂夜神君的语言艺术羲翎只是没明着说,洛清不肯收留他。
洛清道:寒舍简陋,还请既明神君回九重天罢。
沈既明怔怔立足明月阁前,望着洛清的背影,突然抬手抽自己一掌。
洛清因他的缘故被羲翎当众质问一通,险些下不来台,他怎么还有脸面来明月阁借住。
没有良心。
升官加爵本是值得道贺的喜事,放在沈既明身上总是恰恰相反。过去他由皇子登基称帝,可惜他与大展宏图无缘,不过两年时间就病逝而终。现在他又从仙君一举飞升,竟能与羲翎平起平坐,可这无疑是打他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