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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骨放出去眼线,寻找盼杨与虞望,寻了几日,逐渐缩小范围,到了隔天,这二人中的一位,竟是主动出现了,缘由是杨炎幼清要在杨氏宗庙之中摆宴席,收义子,而这义子便是盼杨。
由于杨炎氏一族的家主——杨炎照之远在炎国,过不来,按规矩,应由本家杨氏中的长辈代劳司仪外加见证一职,本想请尹候杨昴担当,然考虑到老尹候年已期熙,便想让其长子杨鲁担任。可杨鲁也已古稀之年,又在封地担任封君,一想到早年间的夺嫡之争未能赢了胞弟杨棣,便心存怨恨,推脱不去。于是又找到了次子杨牟,谁知这次子的福寿还不如老尹候长久,早在两年前便驾鹤西去,这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到了三子杨潼,杨潼现如今年已花甲,也是封君,虽只与杨炎幼清见过几面,人却是熟络热心,当即答应下来,并驱车赶往,盼杨在禅院的这几日,便是在等这位杨潼前辈到来,按照辈分,盼杨该唤他一声三叔公。
这三叔公杨潼一到,杨炎幼清立刻摆开排场,举办筵席,原因无他,这三叔公来的拖家带口极有阵势,似是要来常州游玩一番,自己的妻妾,嫡子们的妻妾都带来了,更别说还有老妈子丫鬟的,因着是杨炎幼清引头,便全住在了杨炎府中,这大几十口子的日常开销住宿,便让杨炎幼清一个脑袋两个大,只想着赶紧办完赶紧走人,清静惯了的人,最受不了一家老小在耳边呱噪。
虽杨炎府的院落卧房足够,但有一半荒废,庞平璎娃媛月等人带着小厮丫头家丁们,不分昼夜收拾整理,从收到来信便开始,一直到三叔公到了才结束,硬是累的各个脸色苍白,站都要站不住。
三叔公为人宽厚认真,来了便着手安排,接替了杨炎幼清的活儿,还以自己的名义借来了杨氏宗庙,又广发名帖,请来了杨氏本家分家乃至外家的各位前辈晚辈前来见证,大约各个都到齐后,便在宗庙门口放了颗烟花,宴席开始。
盼杨提前一天被接回杨炎府,因没提前置办衣物,穿的是杨炎幼清的,一身绿色撒花紫锦袍,外罩银灰羽缎,头戴嵌宝紫金冠,脚穿青缎方口靴,满鼻的苏合香。
当日他着新衣一下马车,三叔公便皱起眉头,这也忒扎眼了,穿的比个姑娘还花俏,反观坐在正堂紫檀位上的杨炎幼清一身玄色衣袍,倒也稳重。
盼杨心中紧张,他从未被如此多人注视,都是王亲贵胄,大部分姓杨,小部分外姓望族,都不是一般富裕人,连递香递茶的稚童,也是本家嫡子。
按理说一个外家人认义子无需这样阵仗,全不过是仰仗三叔公的薄面罢了。
盼杨手心冒汗,哆嗦接过三炷香,一路平举到牌位前,上香磕头,对着牌位磕完头,他一打眼,看见杨炎幼清身边站了个面生的伟岸男子,这男子一身蓝色单丝罗深衣,庄重挺拔,严肃不失俊逸,只是嘴唇极薄,却更显英武。
盼杨跪在地上仰望,倏然福至心灵,认出这是杨铎!!
杨铎也看着他,与盼杨的期盼出神不同,他沉静如水,似是不为任何事物所动。
又一嫡子端来香茶,盼杨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哆嗦着手给杨铎敬茶,敬完听三叔公说才知道,这是断恩茶,下一杯香茶是给杨炎幼清,是续恩茶。
两位长辈喝完茶,又有人呈上来名录,由杨炎幼清在上面写下自己和盼杨的名字。
不过名字用的不是盼杨,而是杨炎蝉予。三叔公宣布,从今儿起,盼杨正式更名为杨炎蝉予,为杨炎幼清义子,归于杨炎氏一脉。
盼杨跪在原地,蓦地有些鼻酸,从这一刻起,他永脱贱籍,迈入名门望族,盼杨这个名字与身份,彻底成为昨日黄花。
接着听见三叔公说按手印,略带半刻,却无人送来红泥,盼杨正不知如何时,一左一右两个孩童将他馋起,三叔公笑道,可开席了,下面等待已久的人群立刻闹哄起来。
盼杨心中纳罕,想着是不是少了什么……再去看杨铎,正看见他背着手步出庙堂,似是一秒都不愿多待,真真是丝毫的情谊也无。
杨炎幼清收好名录,看盼杨仍旧一脸茫然,便唤道;“振理。”
连叫几声,盼杨才彷徨回头看他。
“饿不饿,吃吧,”杨炎幼清将名录交给庞平,庞平双手接过,放在一髹饰黑木匣中。
盼杨痴痴点头,坐在了杨炎幼清左边,食案上是平日少见的珍馐美味,身上是熟识的苏合香,他只觉一切如梦如幻,毫无真实,却又无比真实,抬头仰望晴空万里,云薄似烟似雾,可他到底还是踏上了云端。
云端……?
盼杨想起三叔公念名录时,提到杨炎云端这个名字,这似乎是杨炎幼清的本名,也就是说,幼清是他的表字,也是奇了,谁人会把表字当本名用,无论亲疏都喊他幼清。
亦觉不真实的,还有高骨。
高骨算是高瑱娘家人,以杨铎妻弟身份出席,观完整个认子过程后,他心中略有疑惑,这盼杨以后改名杨炎蝉予,不再是杨铎庶长子,那还需要对他下手吗?
高骨带着疑惑,席也未吃就离开了,
', ' ')('第一件事就是给高祯去信。
为加快速度,高骨转入小巷,一路翻墙上房,走的如履平地,直到来到一处老旧高墙前时停住,他竖起耳朵,刚才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高骨摸着老旧高墙寻了一圈,找到一棵歪脖子槐树,顺着爬上高墙望向院里,只见这是一处僻静庭院,院子不大,有一棵粗枝叶茂的槐树立于中间,因过于枝繁叶茂,几乎遮挡住里面的二层小楼,而那熟悉的声音,便是从二楼小窗中传出。
高骨疑惑,本想翻墙进去仔细看,却从门口出现几个私兵一样的男子,高骨赶紧侧身藏于枝叶墙后,听墙内人粗声大气道。
“换人了换人了!”
“嗨!你们可比昨日晚了半柱香呢!可饿死我了。”
“别给爷爷放狗屁,又吃酒?我看你不吃顿鞭子是记不住!”
“嗨!何防!楼上那人整日念经,除了刚来的时候哭了几日,现在安生极了,哎,饭呢!”
“这不这不,哎,这份送上去,吃完饭你们就能走了,记得明日来别迟了。”
“哎知道知道,你,送上去!”
“知道了辛哥!”
接着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哎,小公子,你的饭食!”
“……多……多谢。”
这声多谢暗哑,怯怯的,却挑的高骨心里一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竟是虞望的声音!
高骨站着不肯走,直竖起两只耳朵听墙内的声音,那队私兵吃完饭,完成交接后,高骨才冒出头去看。
没看到虞望,只有那几个私兵懒洋洋晒太阳,间或聊两句,嚼嚼薄荷甘草。
他们都是把守着虞望的,原来那些尹兵把他送来了这里,看这小院还算深幽干净,格局讲究,像是借了某大户人家的庭院,便知主人家给了虞苏几分情面,不会太过为难虞望。
只是现下自己单枪匹马,无法救他出来,而且只听声音未见其人,也不能肯定就是虞望,高骨跳下槐树重回街坊,心想待到月上枝头,再来一窥究竟。
当夜,杨炎蝉予,便是盼杨,刚刚抵达杨炎府,昏昏欲睡。
今日亏得了三叔公,一切有序顺利,杨炎幼清坐起地主之谊,带着三叔公一家老小去游览盛景,其中有本家的几位叔叔陪同,更有刚刚飞上高枝的蝉予。
三叔公别看身材瘦削,年近花甲,体力却是出奇的好,不止他,他们这一家子体格都很好,随着杨炎幼清游山玩水,面对悬崖奇景还诗性大发,连吟数首,蝉予在一边随众人拍手称赞,除此之外,一群人到达山峰后品茗赏景,没休息多久便要紧着落日之前下山,这一路脚步几乎未停,专走偏僻山路,走的蝉予头晕目眩,脚底磨出了水泡。
待到上了马车也不安生,几个垂鬓小儿与他同行,一路上叽叽喳喳,还拽着蝉予大哥哥跟着一起耍,一直到了家门口,这几个小儿才算消停,都打起盹儿来。
蝉予从未见过精神如此健旺之人,从身至心都疲惫不堪。
好容易回到住处刚躺下,他却又圆睁两眼,睡不着了。
辗转反侧间,他将白天的仪式反复咂摸,似是回味美梦,只是回味半天,还是奇怪为何没有按手印。
不过蝉予并不了解流程,想不通便不去想,睡不着便不去睡,他翻身下床行至窗边,仰望下弦月,忽然很想看看杨炎幼清。
从今日起,他们身份关系改变,更进一步,虽人还是那个人,可蝉予偏品出些不同,仿佛这人哪里变了,却又没有变,总之就是想见他。
蝉予扭扭捏捏的想,去见见吧,若是睡了,自己也回来睡。
蝉予照例披上羽缎外袍,拿着一盏灯笼出了庭院。
因着上次的夜袭,蝉予换了院落,挨着杨炎幼清更近了,几步路就到了他的住处,吹灭蜡烛一看,蝉予心中一喜,那卧房的窗棂边上有微弱灯光,他果然未睡。
蝉予也不顾那么多了,脱屐上台,轻推木门,吱扭一声进了去。
杨炎幼清听闻开门声,坐在案边回望,正看见披着羽缎的蝉予站在身后。
“我……义……”蝉予开口,而那个父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杨炎幼清那双浓墨重彩的眼睛在半明半暗中望着他,一头乌发披肩洒下,衬着一身白色菱纹亵衣,似嗔似惊,说他是精灵鬼魅,蝉予都信,可说他是父,蝉予又不信了。
“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杨炎幼清声音不高,刚要回头,却被蝉予一把抓住手腕。
他一侧身,蝉予看清了,他右手抓着一把裁剪用的小匕首,他又要作贱自己!?
“你晚上不睡,都在做些什么?”蝉予硬抢下他手里的小匕首,去看左手,还好没有新伤,只是旧伤参差,毁了这双皓腕。
杨炎幼清被抓了现行,低头不语,蝉予看他这样子,许是又被情所困了,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夜便不走,好好跟他说道说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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