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isgoodtohavefriends,eveninhell.-spanishproverb(拥有友情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就算是身在地狱——西班牙谚语)”
这句话大概就是这几个小时里,被文学,历史,地理的各类古新名词弄得昏头昏脑的维尔德格惟一的感悟了。
胡安娜大概是巫妖自来到这个位面以来,见过的女人之中性情最为爽朗,知识最为丰富的,她对这个博物馆中所有的一切了如指掌,每一件东西她都能点明出处,追述渊源,相关重大历史事件,趣话,传闻……虽然巫妖对每件东西的来历,特征,珍贵之处也能像查阅图书馆资料一样从自己的记忆中一样样的提取出来,但一个人默默地看着,思考着,哪里有和有着同样喜好的人一起探讨,争论,彼此补充,修正来的愉快?
胡安娜也饶有兴趣地审视着这个年轻的男人,她早就听说了圣南西亚的少年维特,是一个不知所谓的多情种子,一个沉溺在童年悲剧中的小男孩,或许一副随时都要断气或者被送入疯人院的模样儿是能够激起大多数撒丁女性的母性本能,但其中绝对不包括胡安娜,她自认并非圣母玛丽娅,对于抚养非亲生的,尤其已经成年的大孩子毫无兴趣。但是不得不说,传闻与事实总是大相径庭,如同维尔德格,假如不是大学四年同学,她也许也会认为他就是个残忍的花花公子或者无耻的暴徒,而这个亚历山大.萨利埃里……和他在一起,胡安娜都几乎要忘记自己的性别了。他赞叹奇迹群岛出土的象牙雕刻而不是她的脖子,他观察东加骨文书的眼神都要比观察自己的眼神要热情的多,而他隔着玻璃凝望着那具经放射性元素的衰变时间鉴定大约有着六百五十年历史的冰岛骷髅那温柔又伤心的劲儿,好像一个长生不死的吸血鬼终于找到了几百年前的爱人,最后的一声叹息足以令任何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心软——她并不知道自己的部分臆想曾经距离真相那么近——事实上巫妖只是在睹物思“物”,最后的那声叹息……也只是在怀念与哀悼自己曾经拥有的,那具光亮干净雪白的骨头架子。
“说实话,我很惊讶。”胡安娜说。
“什么?”巫妖把自己的视线从一只精美的黄金老鹰脚上移开。
“你似乎并不在意和一个女人讨论……这些问题。”胡安娜抬起一只手,扫了一下整个博物馆:“男人们更愿意和女人们说些甜言蜜语,或者送她们礼物——知道吗,我都不敢和他们讨论这个,不然的话他们会以为这是种暗示,会想办法把这样东西买下来送给我,要么就是找点差不多的,我曾经和一个看上去还不错的家伙谈论过劳伦斯的巴伐利亚龙胆花,结果我第二天就收到了一屋子的龙胆花,圣母哪,我以为他没准还会给我一支火炬呢。”
“不知好歹的家伙。”亚利克斯听见维维在身后嘀咕,嗯,他知道那个看上去还不错的家伙是谁了。
“或许真有点不知好歹,花很漂亮。”胡安娜咯咯地笑道。
“迟了七年的道谢。”维尔德格无可奈何地说道:“女人们就喜欢那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
“这就是女人哪。可怜的孩子。”胡安娜顽皮地笑了笑,突然低声喊道。:“给我一支龙胆花,给我一支火炬!……”她似乎在等待着亚利克斯接续下去,因为这种类似于互相考较的问答他们已经尝试了很多次,但她的褐色眼睛却在看着维尔德格,桀骜不驯的“斑鹫”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接下去念道。
“……
让我用这支花那蓝色,分岔的火炬给自己引路
沿着那越来越黑暗的楼梯下去,蓝色越来越暗
甚至到冥后去的地方去,就在此刻,从降霜的九月
到那看不见的王国去,那里黑暗醒着,
冥后只是一个声音,
或是看不见的黑暗,被包围在冥王怀抱里更深的黑暗中,
被浓厚阴影的激情穿透,
在黑暗火炬那璀璨的光华中,
黑暗照耀在丢失的新娘和她的新郎身上。”
……维尔德格的声音和萨利埃里家族的男性一样醇厚而平和,但在愤怒或者悲伤的时候,会变得嘶哑尖刻,所以在有所意识的情况下,他们会改变发音的方式,让容易暴露出情绪的嘶声变得柔软圆润,听起来十分甜蜜温柔——当然,现在维维的声音还是前者,所以和胡安娜略显锐利的女声不同,他的吟诵更加符合这首诗歌的意境。
“太妙了。”胡安娜赞叹道:“一个字也没错,太伟大了,维尔德格.萨利埃里,你真是个杰出的人。”
“因为这个龙胆花的笑话已经成为新生必读,”维尔德格没好气地说道:“你什么时候才把那个从你的个人网站首页上撤下来?这首诗我就算进了坟墓都不会忘记的。”
“我以为那是赞美……”胡安娜没能说完,就大笑了起来。:“呵,放心吧,没人能猜到是你……圣母哪……他们甚至猜到了我们七十八岁的老校长……哈哈……”
维尔德格一开始还板着脸,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亚利克斯眨眨眼睛,伸手轻轻拍了拍两个兴奋过度的大孩子,他们沿着巫妖的手指看过去,墙壁上有着一块非常醒目的牌子——quiet,please(请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