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库仔细思索着亚历克斯的话,那些听起来只是泛泛的话语中似乎暗含着某种不祥的预兆,或是一个警告,甚至是一种威胁……她站在原地反复将每个词语都剖析了一遍,但还是无法找出是什么东西在令她不安——残留在她体内的, 属于神祗的力量骚动着,呼应着法则的波动,因为它们也曾经是法则的一个分子,虽然不知道,也无法使用它们的少女同样不能明确地辨析出它们所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并不妨碍她做出正确的反应……乘着小船漂流在陌生河流上的人类也许会在无意间的一瞥中捕捉到水面下飞速掠过的巨大黑影,即便未必可以肯定那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正地看到了那个隐伏着的危机,但一样会肾上腺素升高,心跳加快,肌肉紧绷,精神集中——两者都可以说是一种本能反应。
犹豫了极为短暂的一会,阿库决定还是从自己的导师那里寻求更为清晰的答案,虽然她知道亚历克斯更希望他们能够自己多多思考,但那个毫无缘由的紧迫感却一再地刺激着她的大脑——重要的东西正在离去,且不可挽回——她立即小跑起来,亚历克斯与维尔德格的前进速度比一般人要快和稳定,步幅30英寸,每分钟122步,短短的几秒里,他们已经走得足够远了。
不过她完全不必如此匆忙,要离开这里至少需要通过三道隔离门,每一道门都有着各自的检测程序需要一步步地完成——何况研究人员和访客,也就是类似于亚历克斯之类的上层人物,在走进,走出实验基地之前也会在第二道隔离门与第三道隔离门之间更换全身衣物——这既是检查,也是避免与军装迥然不同的实验工作服成为落在有心人眼中的疑点。
不过她并没有急切地将自己的疑问一股脑儿地倾吐出来,而是抿紧了双唇,和两个男性一起离开了庞大的地下实验基地——她和亚历克斯,维尔德格一样,是有着特殊权限的人,无须经过一系列繁琐的申请与审核就能在这个已经被军方列为军事区的荒岛自由行动。
这还是在这座耗费了数亿资金的粒子碰撞机尚未缔结出什么出色的成绩之前,一旦这些研究者取得了真正的“果实”并向王室与政府呈现的话,这里的级别大概还会进一步上升。
撒丁初夏的明艳阳光与微带着少许寒意的海风从三人(?)的面孔与身体表面滑过,他们走出的地方十分隐蔽,但也同样普通——和任何一个军事基地的地下设施出口一样,也许寻常人会觉得好奇不已,但对于那些看惯了这些东西的“特殊人物”来说,这儿的一切都乏善可陈——以卫星观测、无线电侦察、船舶补给为主要目的一个小型军事基地,几乎每个国家的内海岛屿都会有。地上基地占据的面积并不是很大,原生态的岛屿上植被茂密,栖息着成千上万只海鸥和其他候鸟,亚历克斯他们走过的时候,栖息在基地边缘的,粗嗓子的红喉潜鸟和声音尖细的海燕,还有小信天翁成片成片地飞起,旋即落下——除非万不得已,撒丁人很少捕捉和食用海鸟,它们其中的大多数被视为海中死者的灵魂化身,确实,在广袤的海面,孤单的岛屿,无尽的黑暗或者光明中,总是会看到海鸟在飞舞,一只或者很多只,找不到它们出现的端点,也找不到它们消失的尽头 。
被海水冲刷风化的海岸,基岩裸露,礁石林立,海蚀地貌十分突出,不过既然是准备作为船舶补给的基地,一个安全隐蔽的港口还是必不可缺的,一艘体积小巧,涂装成灰蓝迷彩的作战军用艇正在静静等候。
喔哦——维尔德格想道,这个小姑娘的谨慎值得赞赏,问题是,如果她不再说些什么的话,那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亚历克斯说些什么了。
“亚历山大教授,”小姑娘在迎接的人尚未接近他们的时候终于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我想要知道……如果您能够回答我的话……”
“您所教导给我们的——究竟是神学,还是科学呢?”她简单而明确地问道,看来这个问题缠绕在她的心里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亚历克斯的打击般地警告与否认只是个诱因而已。
亚历山大.萨利埃里.费迪南德在信仰方面是一个令人难以作出结论的存在,大部分人都是如此认为的——他是撒丁国教未来的教首,虽然现在撒丁国教已经被旧约公教所承认,被视为兄弟教派,但不可否认的,无论在此之前还是在此之后,教首的继承者都不会是一个无神论者,也不可能是一个泛神论者,他必然是个圣哲的忠实信徒,毫无疑问,虽然撒丁王室对于教堂以及其它一系列宗教事务,无论是属于国教还是旧约公教,都无法以“热忱”两字形容,但圣迹的一再显现足以驳斥任何一个指责——但从另一方面来说,王储的表现令那些旧约公教的信徒们忧心忡忡,他似乎并不介意承认、肯定与尊重其他的宗教,即便他们所信仰的并不是圣哲,譬如说——东加的“野兽掌控者”,丹加的“活女神”,奥丁的“阿瑟神系”,西兰的“真主”……或许是错觉,但近十五年间骤然兴盛起来的各类宗教背后与周围都似乎有着这个男子模糊的身影。
最重要的,他真正地重现了“炼金术”的辉煌——可以说是大部分近代科学的幼生态的炼金术曾经被旧约公教认可过,但在一部分教士的坚决反对与另一部分教士的走火入魔中,这个学科在中世纪末期成为了魔鬼的象征——这也许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让人在意的,是亚历克斯对于炼金术的解读和利用,这种通过普通人人可以理解与操作的方式来展示一些原本应该,也只能被极少数人掌握的东西的做法,不由得让他们想起了某些科学家终其一生孜孜不倦地企图以科学方式来解剖圣哲的行为,尤其是后者并未成功,而前者却已经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