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小节(1 / 2)

女王的珠宝当然不是“还有些可以满足你的”,它们大概可以满足整个世界。。

“东加公国风格的,大概在十四世纪时候的王冠。纯金制成,镶嵌有45颗钻石,36颗红宝石,21颗蓝宝石,37颗祖母绿和51颗产自衣留申海峡的珍珠。”女王点了点头,很是赞赏亚利克斯眼光的样子,“翡冷翠工匠镶嵌的胸针,两头生猛的小豹子,上铺满1531颗圆形钻石,176颗蓝宝石,还有4颗梨型切割的祖母绿做豹眼。”她一派自然地拿着在亚利克斯的身上比了比,:“作为一个年轻人,你的眼光非常锐利而独到。”

无论是那个黑衣男子,还是朗巴尔夫人,都在这个房间的门外守候着,等待女王的传唤,而在这个类似于图书馆的巨大房间里,林立的木架上摆放得不是书本,而是一个个形状各异的珠宝匣——各个地区,各个风格,各个时期,各个种族的珍宝应有尽有,三分之一甚至更多的物品都被浓厚的负能量缠绕着,怨恨,诅咒,悲哀,绝望……满怀喜悦的巫妖深深呼吸了一口那阴冷的空气,……亚利克斯身体里属于生者那部分的鲜红血液被纯净的负能量所污染,色泽转深,浓度升高,流动速度减缓……一点一滴地转化为不死者在血管与内脏中储藏的力量——那种在维尔德格的安魂魔法阵中消耗甚巨的宝贵黑色液体;他短暂地微微闭上眼睛,略略张开双唇,可以感觉到刺痛的,冰冷的负能量从每一处裸露的皮肤中渗入身体,肌肉,骨骼,直到自己的指尖都充满了力量,原先隐隐约约的不安与烦躁一扫而空——重新睁开的黑色眼睛愉快地留连在宝物的森林中,白皙的手指轻巧地打开一个又一个弥漫着黑色雾气的果实,剥出里面那诱人至极的厄运之核——而尊贵的女王陛下只是微笑着任凭这个年轻人在撒丁王室的珍藏中随意穿梭,摘取,占为己有,甚至还为他推荐一两样也许也很切合他喜好的小东西——这种场景我们经常可以在某个糖果店里看到,过于溺爱孩子的母亲,和贪得无厌的孩子——唯一不同的就是拿在孩子手上的,不是色彩缤纷的糖果,而是价值在前者数千数万倍以上的宝石。

餮足的不死者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尊贵女性,如果说这些犹如实质的负能量对于巫妖来说是一顿不折不扣的美食,那它对于普通人类来说,简直就是即死的梦魇。或许这就是为甚么巫妖感觉不到此地有任何防护手段的原因,那么对于这个女性呢?她绝对是个生者,巫妖看到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向银灰色的裙角伸去,却在接触到女王皮肤的时候惊慌失措地逃开。属于学者的研究之心猛然之间超越了一切障碍,他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违反了王室礼仪的第六条——不得长时间直视女王,女王也没有发现,因为她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亚利克斯那双黑水晶一样透亮清澈的眼睛,还有瞳孔中小小的自己。

“亚历山大……亚利克斯……”女王声音颤抖地轻声呼唤,几乎就要伸出手去捉住这个孩子了。

这声呼唤就像撞上泰坦尼科号的万丈冰山一样恶狠狠地砸在了亚利克斯的脑袋上,而心中的不祥之兆就如同那条*太晚拉响的警铃一样响彻整个识海。

“您的收藏真是丰富之极。”亚利克斯真诚地赞美道,同时很自然地退后了一步,躲开女王伸出的双手,她可没要求自己搀扶,巫妖乐得装傻。

“因为这些都是撒丁立国以来每个热爱国王,热爱撒丁的人敬献给王室的礼物。譬如你拿着的那根项链,”女王放下手,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眨眨眼睛,她轻松介绍道:“阿巴托,一个英勇善战的武士,七百六十三年前,他率领这一百个勇士在黑夜爬上摩尔人的船,杀死了有他们两倍之多的敌人之后夺得了三箱宝石献给国王,为此国王赐予他男爵的爵位,还给他一小块封地——这是其中最为精美的一部分镶嵌的;——哦,还有那套金色的珍珠,非常罕见,而一个伯爵为了满足皇后想要整套金色珍珠首饰的愿望,带领着一千人的军队占领了二十七座小岛才终于搜集了五百零三粒,它迄今为止都没像别的珍珠那样退色或者暗淡……还有这挂巨型钻石项链,它属于六百五十年前,奥丁公国的摩他亲王,他乘坐的船很不幸在三角海域碰到了海盗,是撒丁英勇无畏的王家海军拯救了他的性命,为此他将随身携带的五百箱货物全部献给了国王以示自己的感激之情……”女王非常自豪地一一介绍着这些珠宝的来历,而亚利克斯终于明白为什么历史上被殖民,被奴役的国家少说也有十数,却独独撒丁出现了“家族”这种古怪的氏族力量——敢情撒丁自存在以来,上至王室下至黎民,都惯做这种没本钱的生意。

缠绕在宝石之上的负能量之所以对女王退避三舍,或许也是因为那些残破的灵魂依然记得这个血脉所带来的死亡与绝望——嗄……亚利克斯的嘴角隐蔽地抽动了一下——那么和女王一起站在这里的自己……?

女王若有所觉地向突然站住的小家伙微微一笑,巫妖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胆颤心惊。

“请搀扶着我,孩子。”女王不容辩驳地说道:“我想我们还有很多东西要看。”

巫妖默然从命——姜是老的辣。

如果不是朗巴尔夫人敲门提醒女王晚上还有一次慈善宴会需要出席,亚利克斯大概还要陪她共进晚餐。

结果亚利克斯和耶尔当晚就带着一千多粒价值连城的宝石逃回到了圣南西亚市。

***

“亚利克斯回来了。”

卡梅.萨利埃里很少走进丈夫的书房,因为那是男人们谈事情的地方,可她要和丈夫谈话的时候,也会选择这里。

“他当然会回来。“堂.何塞坐在书桌后面,把脸藏在阴影里,与其平稳地说道:“他为什么不回来?”

“因为你让他去见了玛丽娅陛下。我们的女王陛下。”卡梅站在书房的中央,这个标准的撒丁女人第一次这样愤怒地责问自己的丈夫:“我不信萨利埃里会有一天连几颗宝石也弄不到,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让亚利克斯去见她,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干?”她像一只丢失了幼崽的母鹿那样焦虑地用力踩踏着褐色的地毯,手指揉搓着裙子的下摆,眉头几乎全部绞在一起:“你让亚利克斯掌管家里的生意,让他和煦德,维维一块儿出去,我还以为你终于承认这个孩子了……圣母在上,当我看到那个空着的房间又亮起了灯,他穿着我买的衬衫,吃着我做的饭,和我说晚安……你知道我有多么的高兴吗,我以为我们一家人可以真正的在一起了,我甚至期待着他的新娘,他的孩子……”

“好了,卡梅。”堂.何塞也是第一次那样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又知道些什么呢?他原本就是玛丽亚陛下的孩子。他总归要回去的。你还有煦德,还有维维……够了,别总是以为自己能把所有的一切都捏在手心里!”

“凶手砍断了我的左手,而我还必须为了我还能保留着右手和双腿而感谢他吗?我当然知道他是女王的孩子,可是我才是他的母亲!他被你抱回来的时候还不如一只猫咪大!你说他的母亲不要他了,要我好好的照顾他,我做了,我让索尼娅照看煦德和维维,让他吃我的奶,睡在我的怀抱里,唱歌给他听,教他走路,教他说话,教他识字;他3岁的时候得了病,整日整夜的咳嗽好像要把我的心咳出来!结果整整一个月,我每晚每晚的抱着他走来走去只为了能让他断断续续地睡上个十几分钟!……后来你说萨利埃里庄园不安全,要把他交给自己的朋友抚养,我流着眼泪答应了;结果他十岁那年又像个丢了魂似的小老鼠那样被你拣回来!……几年下来,我好不容易把他喂得有点人样儿,好吧,他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失踪了!……现在他终于回来了,我不管这是圣母的恩赐还是魔鬼的诱饵,我不管他发生了什么事儿,变成了什么样子,只要他好好儿的让我瞧着我就心满意足了……可你就这点事儿也不让我如愿!……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你一次又一次的夺走我的孩子,只为了你那些莫名所以的计划!”

“卡梅!”

卡梅.萨利埃里猛地闭紧了嘴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她瘦削的肩膀颤抖着,堂.何塞动作缓慢地从自己的书桌后面走出来,抱住了自己的妻子,他还记得第一次拥抱这个女人的时候她是多么的丰满结实,而现在他触摸到的全是坚硬的骨骼。

“对不起。”他……只是为了萨利埃里家族能够在新的撒丁安全地,骄傲地,永远地存在下去——年长者可以在自己的房间里,家人的环绕下寿终正寝,而不是在餐馆或者街道上被敌人突如其来的子弹打得像个马蜂窝——年轻人可以自由的读书,自由的工作,自由的恋爱,不必担心自己必须把枪口对准恋人的父亲或者兄弟,也不必担心某一天妻子或女儿被人奸杀的照片寄到自己的办公室——孩子们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他们的玩具将是电脑游戏和芭比娃娃,而不是沉重的手枪和锐利的匕首。

他曾经坚信自己可以做的这一点,虽然过程是这么的艰难,几乎无法看到任何希望——可以说是崩分离析的西撒丁家族,目光短浅,各怀鬼胎的盟友,有着国家作为靠山与屏障的强大敌人……卡梅不知道,堂.何塞曾经真地想让亚利克斯成为真正的,完全的萨利埃里……他出色的小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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