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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小节 开端(1 / 2)

“上帝保佑你。”

与约定的时间分毫不差,威廉先生等待的人出现在他的房子门前——一个面部轮廓清晰干净的年轻女性,也许“干净”这个形容词会令一般人觉得难以理解,不过你只要想象一下克里特岛出土的弥诺斯王时期的陶器上所描绘的女性头像就能有个大概的了解了——她个子很高,甚至超过一般的撒丁男性,肩膀平而宽,腿很长,这让她有着一种介于男性与女性之间的美感,而她穿着的灰色丝绸衬衫和黑色的长裤加重了这一错觉。

“上帝保佑你。”威廉匆匆地回应道,他为自己尊贵的临时客人拎过一只早已准备好的小手提箱,然后目送着自己的客人走下门廊前的阶梯,大步经过狭小但非常精致的花园,推开那两扇装饰性的格栅木门,穿过人行道,来到停在路阶边的汽车旁,她从车头那儿转了个圈子,打开了驾驶室的门,消失在汽车黑亮的顶盖下方,路灯为之投下的细长影子也随之消失。

威廉的房子位于一处因为没有商店与旅舍,或者别的什么服务设施而显得格外僻静整洁的街道上,现在大约已经过了九点,路灯亮了,喜欢骑着自行车与踏着骨碌碌滑板从你身边一掠而过的孩子们已经回到各自的家里;每个房子前的长门廊上,那些喜欢坐在摇椅上轻轻晃动的,上了年纪的老人们也已经离开——威廉注视着周围的几栋房子,它们的餐厅位置亮起了橙黄色的温暖灯光——这个古旧的小区里几乎每栋房子都有着类似的结构,而结束一天工作的人一定更乐意坐在沙发上看看电视和报纸等着丰盛的晚餐被摆上桌,好在满足精神之后满足自己的肉体;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地穿过餐厅,客厅,门厅,门廊,花园,甬道,去注意这儿发生了些什么的。

“那是谁?威廉?”一个声音突兀地问道,在威廉没有立刻反应过来之前,那个声音变得更高并且刺耳起来:“你给了她什么?”

威廉回过头,发现站在房子另一端的女人是自己的妻子,她拖着旅行时用的箱子,还有他们的孩子,裹着驼色的开司米围巾,米色丝绸连衣裙下的纤细小腿打着哆嗦——威廉真诚地希望这是因为夜晚的寒冷,而不是愤怒。

“我想我能解释……”威廉跑过去,为自己的妻子殷勤地打开格栅门:“不过你怎么没去你妈妈家?”他特意为他们买好了火车票——事实上,他们应该在一个月之后回来。

“你最好能解释。”他的妻子推了一把孩子们,:“进屋子去,这该死的天气,突然之间冷的就像是十二月。”她把行李交给丈夫:“火车误点了,我不想在车站干等6个小时,所以先回来——那个人是谁?”

“嗯……说来话长……”

***

鲍.威廉是一个出版商,同时也是一个虔诚的旧约公教教徒——撒丁国内现有的七千万旧约教徒之一——这没什么可隐瞒的,新旧两教最为激烈与矛盾的时期早已在几个世纪前结束,现在的国教神甫并不会拒绝他进入教堂,祈祷或参加弥撒,领取圣餐,捐款等等。

他也遵照旧约经文里所要求的,早晚以及用餐前祷告,在房间里摆设圣画像与十字架,娶了一个信仰相同的妻子,生育了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

这两个有着栗色头发的小鬼总是能弄得他团团转——他们跑进屋子里,把外衣和鞋子丢在沙发上,打开所有房间的灯,然后奔进厨房,在水槽边争抢着先洗手,弄得两个人都湿漉漉的,打开冰箱,拿出冰冷的牛奶与麦片,还有冰淇淋和黄油,面包,培根——三个人原本准备在火车上吃晚餐的——现在他们饥肠辘辘,但精神奕奕——这可真糟糕。

威廉一边在女儿的指正下重新制作麦片粥——麦片要先倒进去,然后才是牛奶,不然会直接影响麦片的味道——威廉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影响,但他同样不知道怎样拒绝自己的女儿——在六岁的女孩儿模仿着自己的母亲仰着下巴垫高脚尖骄傲而努力将满足了她苛刻要求的麦片粥倒进牛奶锅的时候真是难以想象的可爱——她泼掉了五分之一。而他们的母亲则忙于把他们四岁的小儿子从摆满了危险品的刀具架面前拉开,他正准备挑选一把合心意的刀,好自行切开面包放进培根,母亲表扬了他的观察能力,但请求他只要坐在餐桌前不要动就最好不过。

一对夫妻现在顾不得那个解释了,他们费了足足一个小时才终于在简短之极的餐前祈祷后喂饱了自己和两个小恶魔,然后是安排他们洗澡,父亲帮儿子,母亲帮女儿,两个人走出浴室的时候就好像经过了三次世界大战,男孩早已准备好和父亲进行一场局部对抗性战争,而女孩则不断地想从母亲手里争取独立与自由——结局都一样混乱。

但要想让一个妻子忘记自己的丈夫把自己弄走之后鬼鬼祟祟地在家里接待了一个年轻女性并且在临走的时候赠与礼物还恋恋不舍的目送她离开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坐在床沿的威廉太太用一个低功率吹风机,就是那种吹出来的风会使你感到身处春末夏初时节的吹风机——为趴在她腿上的威廉先生吹干耳朵里的水,小男孩的淋浴龙头激水攻击无孔不入。她一边让吹风机嗡嗡的响,一边问道:“那是谁?亲爱的?”

“……呃,什么?……”实际上威廉先生已经在这种难得的享受下昏昏欲睡了。对妻子的问话他的反应相当迟钝。

威廉太太将那只吹风机抵到他的太阳穴上去,好象那是一把枪。

“好吧……我可以向圣哲发誓,我只是接受了一个朋友的委托……嗨!”威廉先生大叫起来,吹风机砸在了他的头上。

他跳了起来,但立刻被按了下去。

一双有力,冰冷的大手。

威廉可以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自己的妻子四肢摊开倒在床上,好象昏了过去——她仍然有着呼吸,心跳有力,威廉的耳朵就紧贴着她的胸脯。

“最近应该有人拜访过你,威廉先生,和我谈一谈好吗?——相关事宜。”一个男人的声音,很温和,除此没有特征,语尾的起伏很小,但不至于让问句听起来像陈述句。

威廉的呼吸停止了——他没想到“他们”会那么快就找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个瞬间,他想要这个男人向圣哲发誓,不伤害他,还有他的妻子和孩子,但很快,也许只有一两秒,一根只有半个手掌那么长,但细如牛毛的针刺入了他的大脑。

“所有的消息。你所知道的,说出来吧。”

……

五分钟之后,“愚者”放开了手中的猎物——他就像一个影子那样悄无声息地从昏迷的夫妇身边站了起来,走出他们的卧室——经过圣哲的画像时他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架,走廊上的灯早已关闭,但木质踢脚线里每隔5英尺左右就会有一个1瓦的嵌入式小夜灯,它们照在色泽温暖的木地板上面,一直延伸到两个孩子的房间与楼梯口,不速之客略一停顿,走进了女孩的房间,女孩睡的很沉,姿态很正确,很优雅,只有粉扑扑的脸蛋儿和蓬松的栗色卷发露在外面,手臂摆在身侧——男人在她的床边停留——然后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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