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的另外一端,教宗已经离开了医院,回到了自己的官邸——在清晨7时于私人教堂做完弥撒,独自进早餐,无人为他简报新闻,剩下的上午他用来祷告与遵照医师的指示休息。在午餐之前,他出现在书房窗口,频频向聚集在教宗官邸前广场上的各国朝圣人士致意,并降福他们。以印有他印玺的金边餐盘享用完他的午餐后,一整个下午与晚上,教宗都在独自读书、写讲稿或阅读神学作品。
当然,祈祷也是必不可少的,教宗以沉思与祈祷从圣哲那儿得到力量——所有的一切,以祈祷开始,一切以祈祷结束,他坚如磐石的信心与抵抗痛苦的毅力,均是来自于对圣哲毫不动摇的尊崇与热爱——即便他的活力与生机几乎已经在长达近一个世纪的生命中消耗殆尽,但他的灵魂依然能够在每一次祈祷中获得新生。
翡冷翠城邦里最小的一个城是他出生的地方,5岁开始接受旧约圣典教育,11岁进入当地修道院创办的寄宿制学校,20岁的时候进入神圣公国神学院聆听神的教诲,他不但神学造诣深厚,而且还能用公教的传统精神严于律己,因此深得教师与院长——一个枢机主教的赞赏;在刚刚离开神学院的时候,他就成为了翡冷翠城邦主教的秘书,与他分担牧灵的工作,在局部战争中担任随军牧师,之后在各国的公教办事处或大使馆任神圣公国的驻外代表,在五十四岁的时候成为了枢机主教之一,并且在九年后当选教宗——近百年来第一位不曾出自于神圣公国或者是罗斯的教宗。
很多人认为他是一个过渡教宗,因为他的年龄实在是太大了点——但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衰老而沉默以及无作为——他一反教廷对外界的不认同或者不理解,不合作姿态,在数次会议中提出要求,使教会适应时代,.改进教会教牧工作,恢复教友活力,增进教友之间的交流,甚至是教派之间地交流,承认个人与团体的宗教信仰自由,擢升多位枢机主教,包括多位非罗斯以及神圣公国籍主教,公开十四世纪关于圣殿骑士们的赦免文书……尤其是近年,他的足迹几乎涉及了这个世界的每一处,无论那个国家的民众是否信仰圣哲,只要他们有着接受的意念,他就愿意停下来祝福,祈祷,宣讲,不厌其烦的解说——誓要将圣哲的荣光散播到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没有人能够否认他的功绩,但更多人,尤其是激进派,他们认为教宗在一系列的改革措施中采取的让步与退避太过宽容—或者说是纵容了,他们将信徒的一再减少归罪于教廷放弃了以往的严酷规章与强硬手段,特别是和世俗政权政府之间的“交易”,或者说“彼此妥协”,他们看不见世俗政权的退让,教廷由此获得的更大空间与未来的利益,只盯着眼前失去的东西与一些不再符合现况的陈规陋俗喋喋不休。
最为确凿的罪行,大概就是停止了针对撒丁王储亚历山大.萨利埃里.费迪南德的行动——虽然他确实是一个黑暗生物……不死者,教宗叹息了一声,但他看不出一丁点儿把他抓出来的必要,虽然那些人,不管是神圣公国还是罗斯,甚至是撒丁内部都有一些人认为能够通过这个缺口来重新掌控撒丁,震撼进而控制整个世界——这种想法很幼稚,幼稚的令教宗时常感到疲惫不堪——这种想法在几百年前或有可能成为现实,那时的知识与科技的传播并不像现在那样广泛与深刻,民众愚昧,软弱,无能,一个扭曲的狼人或者吸血鬼就能让他们彻底失去胆量,理智与正常思考的能力,任由教廷摆布——教廷因此轻而易举地登上了荣耀与权力的顶峰,即便是国王也要向教宗弯腰行礼以示谦恭与忠诚;但现在,头发银白的教宗摇了摇头,高度发达的科技更能得到人类的信任——一种能够掌握在自己手里而无需仰仗他人的能力,遇到危难时,他们或许会对教会的帮助表示感激,但如果教会企图借着这个机会进行精神与身体上的独裁统治的话,绝对会衰亡的会比黑暗生物更快。
这次的梵卓族暴动就很能说明问题。颇具实力与真实性的国际评测机构调查结果说明,在真正的吸血鬼出现并造成了可怕的灾难后,罗斯国内有五个明显的增长——旧约公教信徒的增长,私人拥有枪支的增长,意外伤害保险的种类与金额,非人类种族研究项目与机构,最后一个最为令人啼笑皆非——黑暗生物崇拜和其它教派信徒的增长。
那些天真的激进派主教与罗斯政府的谈判并没能给教廷带来太多的实际利益,除了让两国的关系由此落至冰点之外,唯一的最大收获就是整个国际社会的警惕。
教宗有的时候真想冲着这些脑子僵化的主教的耳朵大吼几次——除非能够出现一次毁灭所有科技(从设备到资料,记忆)的大灾难,人类社会进入大幅度倒退状态,否则即便是圣哲重现也是毫无可能挽回以往荣光的!
可惜的是,他太老了——教会改革与内部争斗让他飞速的衰老——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衰弱到一个无法以科技挽救的地步,虽然他的灵魂还顽强地保持着旺盛的斗志。
“你应该休息了,圣父。”普雷姆嬷嬷轻轻地说道,从教宗的手里抽走那本《福音路》,最近教宗很容易在阅读,思考的时候不知不觉地睡着——而一阵微弱的寒风就能让他感冒入院,据医生说,他的免疫力低到了极点,每个人都在关注他的身体——中立派的主教们担心自己失去这个沉稳,可靠的领导者,保守派的主教担心激进派会抓紧这个机会做出些无法挽回的事情,事实也是如此,激进派的主教们则在慢慢地架空教会的最高层——他们的主力是四十岁至五十岁左右的神职人员,他们固执,强硬,冷酷,渴望权力与财富,特别是来自于罗斯的枢机主教们,在他们的心里,自己的国家似乎比信仰与教会的发展更为重要。
教宗睁开眼睛,慢吞吞地在修女的扶持下从摇椅上站起来,他突然有点想咳嗽,拼命地忍耐了几秒钟之后,他终于无法克制地大声咳嗽了起来,这一下子可没完没了了,修女不得不抱住他尊贵而瘦弱的身体,以免他倒在地上的时候觉得自己所抱着的是一口正被用力敲响的铜钟。
“您不应该离开医院。”她微带责备地说道,她有这个权力和义务,作为服侍教宗时间最长的嬷嬷之一——她从教宗还只是个地方主教的时候就开始服侍他了,只要教宗一个小小的眼神,她就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另外,她成为修女后曾经进入医学院进修护士,而后进一步学习后成为医生,在战地医院与济贫所里拯救了数以千计的生命,从而积累起的丰富经验能让她做出正确的判断——对于教宗在某些地方的坚持,她从来就是直截了当地表示出自己的反对意见的,虽然她不会因此而违逆圣父。
在普雷姆嬷嬷准备通知医院的时候,教宗制止了她。
“我有我的任务。”
“一个健康的身体,才是您继续完成圣哲所交付使命的关键。”。
“可我没有很多时间了。”教宗安详地指了指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能够治疗衰老,没有,我不想在病房里无益地耗费我所余不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