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苏沅魂不守舍的样子,南歌离轻叹一声,索性就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且跟我来,回去再说。”
回到小院,南歌离不慌不忙的洗茶烫盏,看着茶壶中冒出的热气,淡声道:“浣纱城一带,以出蚕丝为名,可若论起每年可创之财,比起淮南的鱼米之乡也不遑多论,这里也是朝廷每年税银的大头,年创之财不可计数。”
只是豪富之下必滋腐朽。
能创造的财富多了,贪心不足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南歌离不知想到了什么,讥诮的呵了一声,轻声道:“这里无数百姓以养蚕浣纱为生,早些年,这亦是百姓的求生之道,还算富足,可到了后来,手握重权之人,再难被可获得的好处所满足,慢慢的就开始了欺上瞒下的贪墨之路。”
往上报的数目减少。
往下,恶意打压蚕农可得的利益。
用堪称廉价,甚至不愿花本钱的方式,逼着蚕农交出辛苦养出来的蚕丝。
强行抓人去织坊做工。
南歌离给苏沅倒了一杯茶,看她默然不语的样子,无声而笑。
“刚刚那小姑娘说的抓织工,就是这里的官员默许的一种劳力方式。”
城中百姓,不管是否情愿,每家每户都必须出人前去织坊做工。
若是织坊的人手不够,就会出现像今日那般场景。
走在大街上,都有可能会被强行抓走。
苏沅默默的握住了茶杯,有些说不清的气闷。
她闷闷地说:“我只听说过抓人去服兵役的,抓织工这种事儿,倒是新鲜。”
南歌离牵着嘴角笑了一下,唏嘘道:“何至是你觉得听起来新鲜呢?”
“如此荒谬之事,谁听了不觉古怪?”
这本是不合理之事。
只是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之下,被当地的父母官强行变成了存在即合理。
南歌离出发的第一站定在了这里,也正是为此。
南歌离知道苏沅聪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不想过分隐瞒,只是说:“我带着你出来,一是的确动了惜才之心,二者,的确是想着你的身份更方便行事,想借着你的手,调查些事情。”
“之前没跟你细说,担心你害怕是一,另外一个,则是觉得你应该不会同意,所以才未能与你细说。”
苏沅翻了个不客气的白眼,没好气道:“知道我不会同意,你还带着我干什么?”
南歌离愣了一下就笑了。
她说:“我这不是还想着能感化你的心思吗?”
苏沅直接被气出了冷笑。
她说:“感化?你以为我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大善人?”
南歌离笑而不语。
苏沅憋了半天火,磨了磨牙才说:“不过话说起来,南家已不在朝堂,先生和老爷子如今也只是个布衣之身,费心调查这个做甚?”
南家若还在朝堂,职责所在,南歌离调查此事倒是也没什么。
可南家父女如今在外已经是已死之人,掺和这个干什么?
他们如今无官无职,甚至不敢以真面目在外行走。
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了。
还想插足这样的浑水,从哪儿看都不符合常理。
苏沅的问题一针见血。
南歌离顿了顿,没直接回答苏沅的话,反而是意味不明地说:“你确定要知道?”
苏沅心底生出一种仿佛要被坑的微妙,抿了抿唇干脆就说:“算了,其实我也没那么想知道,不能说就罢了。”
南歌离闻言像是有些失望,摇头叹息了一声,玩笑道:“沅沅,年轻人还是要有好奇心的,你难道就不好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