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268节</h1>
这王惇毕竟是王家公子,今日亲自跑来找他,又如此急切,或许并不是为了给蜀人做说客,而是另有他事。否则,派一个下人来也就是了,何必亲自出面呢?
想到这里,袁肖的态度软化了几分,下令道:“放开他。”
几名卫兵原本已经将王惇按到地上了,闻言忙将人拉起来,提到袁肖的面前。
袁肖神色颇有几分不耐烦,冷冷道:“王兄找我何事,不妨长话短说。我有要事要办,耽搁不起。”
王惇目光向周围梭巡了一圈,面露难色。很显然,他要说的事十分机密,不能在众人面前说道。
袁肖又皱起眉头,终究还是耐下性子,向周围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开。
待众士卒退出一段距离,王惇这才低声开口:“我是来给袁兄通风报信的!袁兄可是要去官府?那里备下了鸿门宴,万万去不得啊!”
袁肖顿时一怔。他此番着急离开,的确要去官府。方才河南府的官员吴圩派了人来军营传话,说是听说了一些消息,着急请袁肖过去商议。袁肖没有多想,点了几个卫兵就出来了,才刚出门,就被王惇拦下了。
袁肖立刻将王惇拉到一旁,肃然道:“什么叫鸿门宴?王兄知道什么?”
王惇附在他耳边道:“我在官府里安插了一些耳目,听说昨日夜里有数人进了郑州官府,为首的正是列将军秦厚!”
听到秦厚这名字,袁肖顿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所谓列将军,就是杂号将军,地位在他这都指挥使之上。而且秦厚这人袁肖知道,那是高洪的部将!郑州一向是上官贤的地盘,高洪的人马,怎么忽然跑到这里来了?
王惇接着道:“我的耳目打听到,秦厚从邺都带来了陶大将军的密令。他们打算将你骗去官府,趁机将你抓捕,直接押上车送回邺都去!秦厚会带人接管你在郑州的兵马!”
“抓我?!”袁肖瞪眼道,“凭什么?!”
王惇急道:“上官将军落到蜀军手里,陶大将军认为他已经叛变,所以急着将他的势力铲除啊!”
袁肖顿时僵在原地。
王惇这么一说,其中的干系他立刻就明白了。陶北手下三大派系斗争可不止斗了三两天,如今上官贤一落难,其他两派人马必定立刻趁火打劫。而陶北也不想着怎么援救上官贤,或是怎样安抚那些尽忠的将士们,反而要着急将上官贤的势力连根拔除,把权柄分给另外两派人马了!
想到这里,袁肖勃然大怒,气到浑身颤抖。
这么多年来上官贤带着他们为陶北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可陶北呢?!陶北却为了自己的权势,挑动派系斗争,打压忠良!上官贤会在蒲州大败,也是因为陶北不派援军来救!不光不救,居然还要来一招卸磨杀驴,兔死狗烹!!
令人寒心,令人恶心!!
不过袁肖也没有彻底被愤怒冲昏头脑。他知道王惇与蜀商交往过密,收受了蜀商不少好处。他担心这可能是王惇为了替蜀人劝降他故意诈他,于是道:“王兄,此事事关重大,绝不可玩笑。你若有半句假话,休怪我不顾昔日情谊了!”
王惇忙道:“袁兄,这种事岂能玩笑?我来给你报信,亦冒着极大风险。你若不信,马上派人去官府看看便是,他们早在官府周遭布置好了兵力,等你一露面,即便察觉不对,也走不脱了!”
他不说,袁肖也会派人去查。袁肖立刻招来几名亲信,对他们如此这般吩咐两句,亲信领命,二话不说朝着官府的方向飞马而去。
约莫过了两柱香的时间,亲信策马回来了。
“指挥使!”亲信道,“我等扮作普通百姓前去查探,果真如指挥使所言,官府周遭有埋伏!”
袁肖脸色一白,身形晃了晃,扶住额头。
果真……果真……真是好狠的陶大将军啊!!竟能想出如此阴毒手段来对付他!!
——实则陶北出此下策也是无奈。倘若他调集大军前来守卫河南,一则耗费时间,二则声势太大;倘若他光明正大地下令裁撤上官贤的旧部,也怕引起这些旧部的不满,反而投靠蜀军。于是他才想出这一招,让人暗中把那些对上官贤最忠心的旧部控制住,然后派人接管那些军官的位置,以便用最快的速度接管军权,控制好河南。
可惜陶北不知,就在朱瑙围蒲州的那几个月里,早派人来把河南府各地的势力背影调查得清清楚楚,并花重金买通打点了许多耳目。陶北这一招阴的还没使出来,就先被他挑明了。
袁肖能当上郑州都指挥使,也绝非善茬。这样一口恶气他哪里咽得下去?为了他自己,为了上官贤,他都不可能乖乖束手就擒!
当下他心中已有了决断,恶狠狠道:“好,好!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传我命令,立刻集结兵力,准备攻打郑州官府——老子今日要哗变了!”
第270章 听了件好消息,立刻想来告诉你。
郑州官府内,吴圩与秦厚对军营里发生的事全然不知,他们还在等着袁肖的到来。
等了许久,秦厚等得不耐烦了,不由起身来回走动。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夕阳下沉得很快,天色已经越来越昏暗了。
他终于等不下去,不悦地问道:“吴公,那袁指挥使往日也如此倨傲吗?这都大半个时辰过去了,竟还不见他的人影!难道郑州官府请他都请不动么?”
秦厚与袁肖虽没打过交道,但二人分属不同阵营,两阵营相互较劲已久,他本能地对袁肖没有好感,已忍不住数落起袁肖的罪状。
吴圩也很纳闷,不知今日为何等了这么长时间。他好言劝道:“往常不会如此的,可能今日袁指挥使有事正忙吧……秦将军要不坐下吃些点心?再等一会儿,应该快来了……”
听他这么说,秦厚不好再说什么,又回到位置上坐下了。
由于秦厚是昨晚才到的郑州,今天就联合吴圩布下了这个鸿门宴,动作非常快,所以他们并没想过会有消息走漏的可能,只以为袁肖是被什么事情绊住脚了。
这吴圩乃是郑州的文官,并不属于陶北帐下以三员大将为首的任何一个派系,若要说的话,他因在河南任职,与上官贤的接触更多,跟上官贤的关系还较亲近些。只是秦厚带着陶北的密令而来,吴圩不敢违背陶北的旨意,所以只能配合罢了。
昨晚在得知陶北打算秘密抓捕袁肖后,吴圩的心情颇为复杂。
他深知上官贤对陶北忠心不二,亦知上官贤在蒲州守城艰难,最后落败实在情非得已。可谁想到上官贤打了无数胜仗,只败了这一次,就把一切全赔上了!非但他自己被蜀军生擒,就连他的党羽都要被陶北翦除……俗话说君王无情,陶北虽无君王之名,却有君王之实,实在无情啊……
吴圩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秦将军……你们今日抓了袁指挥使,不会伤他性命吧?他毕竟……毕竟也做干什么……”
秦厚瞥了吴圩一眼,看出了吴圩的不忍。他道:“吴公放心,只要袁指挥使不做不智之举,我不会伤他性命的。大将军的意思不过是要将他调离郑州罢了。待回了邺都,自有其他任命等着他。没准,还要给他升官呢。”
吴圩呵呵干笑。升官?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一定会是明升暗降。想必陶北不会再让上官贤的党羽握有实权了。真是可怜了这些忠良啊……
秦厚见吴圩神色不忍,不由怀疑道:“莫非吴公与袁指挥使私交甚笃?”他昨晚到的时候其实打听过,郑州官府与驻军之间一向各干各的,关系并不密切,因此他才敢找吴圩来设个局。可要是这两人有私下的牵扯,他就要担心一下吴圩会不会泄密了。
吴圩吓了一跳,忙道:“不,不,没有!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没有别的意思!我跟袁指挥使萍水相逢,绝无私交!”
他虽说同情袁肖,但也害怕遭受牵连,因此忙不迭撇清关系。
秦厚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料想他也不敢通风报信,神色不由软化下去。片刻后,他低声叹道:“朱瑙其人城府极深,又擅笼络人心。此番他带兵亲征蒲州,至今还盘亘河中不去。大将军如此安排……亦有无奈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