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
那晚与我一墙之隔的龙雅睡得安稳,我却抱着枕头睁眼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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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我拉开窗帘,雾蒙蒙的雪仿佛淹没了整座城市,六角星的花瓣覆盖在冰凉的窗户上,顷刻便消散。
我看见窗外雪地里的少年,他戴着手套将雪球滚大,鼻尖冻得通红。桀骜飞扬的眉眼难得露出了如孩童般的快乐。他偏过头与我遥遥相对,忽而兴奋地朝我挥了挥手。
有点幼稚。
我倏地,笑了。
于是从来都嫌弃他幼稚的我穿着件羽绒服、裹得跟个熊似的与他在雪地里打起雪仗来,被他砸了个正着。
冬天来了。
……
而这个冬天,龙雅拿到了职网的外卡。他告诉我,等到明年初秋,他就可以作为职业网球选手,参加四大网球赛事了。可是他没能等到来年初秋。
那年我十七岁。是我来到洛杉矶的第三年。
越前龙雅十八岁。
伊芙小姐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湖边写生,她告诉我说龙雅不见了。我搁下画板马不停蹄地赶去见她,却看见训练场里一片狼藉,网球扔了一地。
伊芙小姐颤抖着声音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告诉我:
——龙雅先前在地下网球场赌球的黑历史,被曝光了。
那对于一个刚想要走正规比赛的网球手,无异于灭顶之灾。
伊芙小姐说龙雅当时整个人情绪都不对了。
可龙雅分明,不是这么在意那段历史的人。他活得肆意又潇洒,对他来说不过是换种方式过活。
她问我:“artemis,你知不知道wind会去哪里?”
说实话我不知道。
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去找那个任性出走的人。
龙雅被爆出不正当赌球后网上的舆论几乎是一片倒,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卯足了劲地去攻击他,锲而不舍地致电组委会让他禁赛。伊芙小姐说,组委会那边似乎已经在考虑取消龙雅四大赛事参赛资格了。
我是在地下网球场找到的他。
平时热闹的地下网球场空无一人。
昏暗的灯光使得他的身影完完全全陷进阴翳里,只窥见露在光亮的半张侧脸。他站在球场一侧,单手插兜,拿网球拍掂着球。他还穿着运动服,垂着眼眸,像是全神贯注地盯着那颗球,又不像。
我走近他:“……龙雅。”
他回头,朝我慵懒地一笑:“要陪我打一场吗?”
恍如阴霾散去,拨云见雾。
我想起我第一次在网球场上看见的越前龙雅,他也是在这个球场。意气风发的少年,轻飘飘地应付过对手的挑衅。薄唇勾着痞/子般的笑,球拍在他手上自如,将对手玩/弄于股掌中。衣袂翻飞,眉眼桀骜。
站在球场上的越前龙雅,自信、骄傲。
清风徐来,万丈光芒。
我便是在那时,清晰地听见自己怦然心动的声音。
从回忆中剥离出来,我弯唇笑了:“那你可要记得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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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挺怀念赌球那段日子的。”
从球场上下来后龙雅一滴汗没出,反倒更加神清气爽了。难以置信网球界的新武士越前龙雅刻意放水让我打到了“60”,他用毛巾给大汗淋漓的我擦汗,这样跟我说:“暗无天日、不见光的比赛,更适合我。它能让我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我木讷地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龙雅。”
“嘘。”
他突然抱紧我,笑意在我耳边蔓延开:“先听我说完。”
我任由他抱着。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小凉。”他说:“我不能让你陪着我,沉入黑暗里。”
……
我头一次觉得,我好像无声无息时,成了他的绊脚石。是我让那个自由得像风一样的少年越前龙雅,有了牵绊。
我抓着他的运动服,眼泪沾湿了衣襟。
*
组委会那边还没有盖棺定论,伊芙小姐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她彻底忙了起来,开始为龙雅四处奔波打点关系。不得不说伊芙的确是个合格的经纪人。
可是没用。
一次又一次的挫败后伊芙忍不住问我:“artemis,你知不知道wind得罪了什么人。他就这么一个黑料,对方完全把它给挖出来了,是要有预谋的想要置他于死地啊。”
我想到秋元家主,我的祖父。
秋元家族那么多年素来在黑白两道混得开,龙雅赌球的黑料经不住深挖。而那天也是秋元家主杵着拐杖用阴鸷的语气威胁我:
“凉兮,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说。
我冷得直发抖。
但对上伊芙疲惫的眼睛,我说不出口。露出比笑还难看的表情,机械地说:“我不知道。”
或许是我害了他。
可龙雅似乎没有介意,至少在我面前他一切如常。他向我承诺:“我会让你在职业网球比赛的球场上看到我的。”
他自信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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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就到了龙雅的生日。
绝望却笼罩在我和伊芙头上。
但是我必须打起精神来,我不能在龙雅面前表现出难过的姿态。于是我去菜市场买了好多菜回来,顺道路过蛋糕店时买了个双层蛋糕回来。
我的少年,十八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