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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时的我已经在修帝王学,骨子里流淌着迹部家的血液的人是不被容许有这样软弱的情绪的,所以我藏得小心翼翼。

许是察觉到了我这点别扭的小心思,母亲在难得的周末时从法国飞回来陪我用餐,笑眯眯地开口提议道:“我们给小景找个伴怎么样?”

“……不需要。”

“难道小景不想要一个软绵绵地喊着‘哥哥’的妹妹?”

好像。

有点想。

我的脑海中晃过一个穿着粉红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张开双臂娇娇软软地说了句:“哥哥,抱。”

“要妹妹,不要弟弟。”

我想了半晌,认真地说。

是软绵绵的妹妹,而不是脏兮兮的弟弟。我偏过头,勉为其难地做出了最后一步妥协。我实在是善解人意。

母亲笑了。

“如果是小景的话,那个孩子,会被宠成公主的吧。”

那是当然。

我骄傲地抬起下巴:我的妹妹,一定是最华丽的。

母亲带我去了孤儿院。

她生我时伤了身子,没办法给我再添一个妹妹。孤儿院是最好的选择。

孤儿院的院长提前跟那些孩子打过招呼,我跑去上洗手间时听到那个一板一眼长得跟修女似的院长对排成一排的孩子说:“这次来的人家是迹部家,被选中的孩子一辈子锦衣玉食、高枕无忧,你们可要给我好好表现。”

又是这样。

于是我冷眼旁观看着那群不足十岁的孩子故作乖巧,像是戴着个虚伪的面具。而那些孩子的表情,我曾经在迹部家的宴会上看到过无数次,刻意讨好的表情。

无聊。

无聊透顶。

我看着他们像个滑稽的小丑,费尽心思地展现自己给我看。当母亲弯下腰问我时,我甚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小景,有没有喜欢的?”母亲问。

这些人的表现让我觉得他们是个明码标价的货品。

我抬头望着母亲:“没有。”

她很惊讶,我看得出来有几个姑娘她挺喜欢的。只是大概没想到我眼高于顶愣是一个都没看上。

“她们都太丑了,看起来不太像迹部家的孩子。”

我这样说。

母亲兴许是想到了迹部家的基因,颇为认同地点点头。

队伍里有几个脸皮薄的女孩白了脸。

有时候我觉得迹部这个姓不是很好,即便这个名字在日本上流社会是如雷贯耳,但同时这也意味着我们也要舍弃很多平凡人唾手可得的东西。

比如真心。

母亲对于我的任性无可奈何,她在屋子里跟孤儿院的院长交涉,虽然在我看来那完全是多此一举。

我懒得再看这些被世俗的浑浊浸染了的孩子,百无聊赖之时决定四处逛逛,尽管这个地方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不华丽,沾染着成人的混沌气息。

然后我就遇到了绯月。

我把随身带着的网球掏出来玩,想到在许久没在网球场上挥洒热情了不由得心痒痒,不留神间网球掉到地上滚了几圈,滚到一双帆布鞋下。

后来的很多年我都会想。

或许那是宿命的相遇。

我说:“喂,小不点,帮我捡一下球。”

小姑娘抱着脏兮兮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捡回来的玩具熊,坐在孤儿院的秋千上,歪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我第一次见到和我一样紫灰色的头发,那双眼睛像玛瑙似的,是海的颜色。

干净而纯粹的模样。

她问我:“你是谁?”

“景吾。”我说:“我是迹部景吾。”

她眨眨眼:“哦。”

母亲赶过来责怪我到处乱跑,她看到绯月的时候明显一愣,旋即绽开笑容:“原来这里还有个迷路的小姑娘,刚刚没有见过你啊,长得跟我们家小景可真像。”

小姑娘认真地说:“我没有迷路。”

我突然指着她说:“就是她了。”

她年纪尚小,显然还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孤儿院的大多数孩子却都是知道的。

无父无母又无名无姓的女孩成了迹部家的养女,灰姑娘一跃成了迹部财阀的小公主,我迹部景吾捧在手心的妹妹。

——从此她的人生,彻底改变。

母亲问我为什么在一群人中选定了绯月,明明有比她更优秀的孩子。

我想了想,给出了确切的答案:

“她跟我长得像。”

我第一眼见到绯月就觉得,她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

七岁那年,我多了个妹妹。

她叫绯月。

迹部绯月。

*

我与绯月在英国相伴着长大。

父亲母亲很忙,他们时常各国奔波。遇见绯月以前,陪我聊天的只有从小跟在我身边的老管家。

后来冷冰冰的城堡慢慢有了温度,绯月性情动若脱兔,总能跟家里的菲佣打成一片,虽然我经常耳提面命告诉她主仆应当保持距离,但是她老是我行我素。她似乎不拘小节,来到迹部家的第一周就拖着凳子跨越了长长的饭桌坐到我身边用餐。

父亲他们偶尔回来,也能轻而易举地被她逗笑,即便是不苟言笑的父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绯月跟我打起了网球。她拎着球拍跟着我满地跑,每一次对打都会被我血虐,不过她的天赋勉强及格。即便输得惨烈也依然笑得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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