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树。。。”他看见她眼睛下面沾上了洗洁精的泡沫,轻柔地帮她拭去,“再揉的话,泡沫都揉到眼睛里去了。”
“哦。”她想起以前他就指出她这个坏习惯呢。
“还是我来吧。”他拿起盘子在水下冲洗起来。
“不用。”纱树站在原地,把他往旁边轻推了推。
“我来吧。”
纱树仍然没有要让的意思:“精市的手是要握网球拍的哦。”她冲他笑笑,“洗碗的话也会有影响吧。”
“胡说。”他的眉头即使皱起来也还是那么漂亮,不理会纱树,一边想着虽然两人用不到多少餐具,但是不是应该买一台小型的洗碗机会比较好。。。
“精。。。”
“纱树的手变粗了也不好看拉。”他堵她的嘴,“以后握起来感觉就不舒服了。”
“讨厌。”她有点嗔怪地轻捶了下他的背。
刚认识她的时候,她的撒娇是难以想象的,她给他的感觉只是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一个人思考一个人生活。。。
现在的她,算不算因为他而改变?。。。
无论怎样。。。只要,看见她的笑颜,就好。。。
因为,我最喜欢你灿烂的笑容。。。
静静的夜空。。。两人还是近乎失眠。。。
“纱树。。。”
“精市有话想跟我说吧?”纱树放在他胸口的的手环上他的腰。
“嗯。。。”他还是有所保留,“明天。。。训练结束,我有事要回家一次。”
“嗯。。。”她没有反对,但听得出多少有些落寞的。。。
他心虚地抱紧了她:“只是拿些东西,很快就回来的。”
“嗯!”她感觉到自己的语气让他不安。。。“没关系的,伯父跟伯母也一定很想看到精市吧。”她抬头,对他笑笑。幸村现在的烦恼,都是因为她吧。。。她应该相信他。
“今天。。。”纱树重新往他的怀里缩了缩,“超市里遇到伯母了。。。”
“妈妈她说什么了吗?”母亲也一定知道父亲断了自己生活费的事情吧。
“没说什么,只是问了问。精市不用担心。”
抚上她披落的头发,拨开额前的几缕细碎的发丝,幸村温热的唇贴在上面舍不得离开。。。他答应过的,要让她幸福。。。
自己的双手,一定要保护她。。。
“精市。。。”纱树的声音,此刻竟带些暧昧,她的鼻尖还是蹭着他的胸口,彼此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有所增加。。。
“上次。。。”纱树的脸已经发烫,还好没有开灯,但她脸颊的滚热,已经烙在他敞开的胸膛。。。
“上次的事情,对不起。。。”她总算说完了,轻吐了口气。
“什么事?”幸村问。
“就是。。。”纱树想他到底是反应迟钝还是故意装傻,又窘又有点气地说“就是把你推开拉。。。”
幸村才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什么,有点好笑地捏了捏她的下巴:“又不是纱树的错。。。”
黑暗中想象她此刻必定是羞怯万分的表情。
过一会,
“那今天,纱树还会不会再把我推开?”他的语气比她刚才更始暧昧加倍,他的气息轻佛在她的脸庞。。。一手环上她的肩,一手环上她的腰,这样的姿势力度恰好。。。身体,已经向她倾去。。。
“不会了。。。”她在他耳边轻轻回答。期待中的。。。。。
。。。。。。
虽然拉上了窗帘,但他们知道,此刻的夜色。。。一定分外温柔。。。。。
第三十四章
“这两支球拍不带去换拍线吗?”沙树看见幸村出门前把断了拍线的两支球拍留在了家里,随口问到。
“还有的用,下次再去换吧。”
沙树看了看,那两只拍子是他经常用的拍子,看见他对她笑了笑,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如既往地送他出门,已经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在街口重复上演的画面,却永远无法让彼此生厌。
“呐,精市,”纱树看向路旁,“我们会像他们那样吧?”
一对老年的夫妇携手漫步在街道,走得有一点蹒跚,妻子还不时地拿起手绢帮已经有些驼背的丈夫擦掉嘴角留下的一丝液体。他们从纱树面前走过的时候,纱树感染到了那种幸福的感觉。。。
她扭过头注视着他们,虽然很快,她看不清楚他们的身影。。。。
“会的!一定会的!”
“那个时候。。。”纱树笑得有点心酸,“要麻烦精市照顾我了呐。”
“嗯!”他肯定的语气不容质疑,“不管纱树变得怎样,我都会照顾你。”
“即使我老了,满脸皱纹?”
“那个时候我也老了。”
“我变胖了?精市抱不动我了?”
“说不定我会变得比你还要胖,”他的嘴角扬起,“比纱树胖两倍。”他还双手比了比。
她听了不禁笑出声。
再次抚平了下他胸前的领带,“时间差不多了,今天是训练也要加油哦!”
他又握了握她的微凉的手,“今天在家等我。。。”
“嗯。。。”
“爸爸妈妈那边。。。有什么事耽搁的话,我一定会打电话回来的。”
“精市不用担心我。”纱树把装着便当的袋子交带他手中,“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轻刮一下她的鼻梁,这是她独享的宠溺。
看者他转身,她回味刚才与他的对话,忽然想到,她的即将失明,或许也是件好事情——这样,她就不会看见他变老的样子了,他在她的心里,永远会是现在那么漂亮。。。
然后,看到穿着白衬衫的他,身影成了一团模糊。。。
“还在研究纱树的病症吗?”忍足修吾问。
比留川润一有点讽刺地笑笑:“只能等待奇迹吧。。。”
“还是怀抱着希望吗?”
“原本就没有什么期望,也就无所谓失望了。”比留川揉了揉太阳|岤,苦笑。
真的是不抱期望吗?。。。。他问自己。。。。
即使能够面对病人家属,面无同情地说出“没有救治的希望,请准备后事吧”这样的话,他的心里,现在却像有东西在融化。。。
幸村回到只离开几天却感觉离开很久的家,注视了下那感觉突然有点陌生的黑色的门,然后按响了门铃。。。
纱树依旧做了两人份的晚饭,虽然肚子有点饿了,却无心下咽,担心幸村,其实,也在担心他们的爱情。。。
放下筷子,她趴在了餐桌上,
想到昨晚。。。她的脸又滚热起来。。。咬了下食指,羞怯地笑了笑,把头埋进了手臂。。。
但。。。只是她的多心吗?总觉得他这几天有点怪怪的。。。纱树觉得幸村似乎几次有话要跟她说又未开口的样子。。。
眼睛瞥到已经看上去模糊的书架,上面挂的两个黑色网球袋里,分别装着那两只已经断了拍线的网球拍,纱树走过去拿了下来。。。
“精市,不进来吗?”幸村美开紧张地看这站在玄关无意进客厅的儿子。
“还是回来了?!”意料之中的语气来自父亲。
幸村抬头看了看母亲,又看向放下报纸,向他走来的父亲,
“爸爸,妈妈,”他还是尽到一个儿子的礼节,“你们应该知道我回来是为了什么?!”
美开歉疚地垂下了眼睛,又转头看向一边的丈夫。
“过不下去了?”做父亲的没有给他留什么情面,“再下去只能用纱树的钱了。对吗?!”
幸村没有反驳,盯着父亲的眼神,是以前没有过的,不是愤怒,而是对自己无能为力却来依附他们,那种失去自尊的自惭与悲哀,华彩的紫眸在父母眼里却是失色。。。
“想说什么?”父亲有一瞬回避了他的目光,“想通了?”
“不,”幸村低下头,右手已经不觉地轻颤地紧握成拳,“我没有想通。”声音有点些抖,但回答地却没有怯懦。
父亲挑了挑眉毛,
“很好,你很有男子气概。我低估你了。”嘲讽地说。
父子之间,又一次鸿沟。
“那你是来拿钱吗?”他有点轻蔑地看着儿子,“如果你没有想通的话,你应该知道那不会给你。”
“爸爸,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幸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你就这么不能接受纱树吗?她有什么错?!要说错的话,就是上帝的错,让她那么不幸。。。”
“错在你,”父亲打断他,“以为你爱上了她。”
“我是爱她,您再问我几次都是这个答案。甚至。。。即使你再打我一巴掌。”
父亲有些疲惫,挥了挥手:“我不想跟你争辩这个。”
“精市,先进来,再跟父亲好好谈谈。”美开害怕看到儿子与丈夫间比上次更激烈的冲突。
母亲永远是那么温驯善良,可她也不能站在自己这边。。。
“你既然选择离家,就应该有自力更生的准备。”父亲见幸村还是没有要进来谈的意思,态度还是没有软下来,“当然,如果你愿意放弃你的前途,那就另当别论了。”
“前途。。。”幸村失望地看着父亲,在他眼里后者才更值得同情,“你念念不忘的。。。就是我的前途?!”
“没错!”
幸村不知道该去埋怨父亲,还是埋怨彼此对爱的理解不同。。。
他觉得悲哀。。。
还是,埋怨的,应该是自己。。。
第三十五章
周围的热闹,牵手的情侣,嬉笑的人群仿佛都与自己无关。。。幸村背着网球袋,拿着书包,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他所能做的只是再次从家里夺门而出而已,赌气也好任性也好,抛下背后母亲心碎的神情,父亲恨铁不成钢的的心情,还有,在等他的纱树。。。
他该去怎么面对她。。。
把手机关了,他怕接母亲跟纱树的电话。。。
挤入夜晚的人潮里,店里涌出的快节奏的音乐,也没有挑起他的神经。
橱窗里的戒指让他停下了脚步,他站在那里,看着那一枚枚闪耀着,被别出心裁地嵌入白玫瑰摆放的情侣间的定情信物,戴在纱树的手上一定会很漂亮吧。
可现在的他却没有能力为她戴上,只能怔怔地看着那在灯光映衬下,更透出贵气的代表爱情的光芒。。。
幸村从橱窗的玻璃上,看见了自己,身后是来往的人群,他显得特别的孤寂。。。
听到幸村的手机关机了,纱树留了言后,还是忍不住担心。。。
她无心听音乐,那两支没有换线的球拍已经让她猜到了幸村回家的原因——他回家要拿的东西。。。
抱膝坐沙发上有点焦躁地等。想到幸村会不会一去不回,立即甩甩头,告诉自己他不会这样一走了之。。。
又翻了翻皮夹,里面最后倒出来一枚100円的硬币,幸村深切体味到了为钱发愁的滋味。100円甚至连小店里的塑料戒指,他都买不起。攒着硬币,失望地把它放进裤兜里。
走到一条稍显清净的小路,花的香起传入鼻间。。。
看见快要关门的花店,他想起给纱树的玫瑰也应该换了,又掏出硬币,碰碰运气吧。。。
“比留川教授,电话。”护士每次把电话递给他,都会止不住对依然俊郎的他多看一眼,他增加的年龄在她们看来,也是更添成熟气息。
“您好。”程式化的语气。
“。。。。。。”
沉默,但隔着听筒却熟悉的气息。。。
这是最近的第几次了?!。。。
忙与手头的事情,不再做纠缠,果断地挂了电话。
“又是匿名电话吗?”护士体贴地问,“要不要报警?”
“恶作剧罢了。”轻描淡写地说到。
做医生以来,他曾接到的恐吓从未让他有所让步,这个男人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当然离不开他有时对自己的绝对自信——这一次也一样,他的傲气,让他很不屑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人所干的龌龊事情,他也从未想过,有天,他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最终失去所有。。。
电话亭里的男人,冷笑地放下听筒,押低了帽子,走了出来。。。
离那个日子。。。越来越近了呢。。。
“精市!”纱树等到他回来,环住他的脖颈,在他的脸颊上印下微凉的浅吻。心中的担忧,此刻全部放下。。。
“对不起,回来晚了。”他抱住她。。。
“没关系。”纱树体谅地给了他一个微笑,没有问他手机关机的原因,没有问他回家跟父母谈了什么。
“精市想说的话,会主动告诉我吧。精市不想说的话,一定有精市的原因,纱树问了只会让精市为难的。”她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因为他以前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这是他们对彼此的信任。。。
“店里的。。。都卖完了。。。只剩下一朵了。。。”他把手里的单支粉色玫瑰交给她。他撒了个小小的谎,并不是玫瑰卖完了,而是他用这个仅剩的一个硬币所能做的。
“谢谢。”她欣喜地接过,丝毫不介意——不管是一大束,还是一小朵,只要是他的心意,就够了。。。
纱树从厨房里拿出一个细长的玻璃杯,把这支玫瑰放了进去,透明包装纸上淡淡的白色细条,跟娇嫩的粉玫瑰很衬,
“很漂亮,不是吗?”她凑近看,嗅了嗅它的香气,然后转头满足地问他。
“可惜不是一束。”他有点伤感地说。
纱树圈住他:“一束的话固然很漂亮,但看多了的话,还是觉得单支来得更有味道。”侧头看着他,询问的表情,等待他的回应。
“纱树喜欢就好。”接下来,他该怎样做,才能一直看见她对他的笑颜。。。
“精市累了吧。”纱树放下挂在他脖子上的手,“先去洗澡吧。”
“好。”他是有点累了,他还要好好想想。。。
“精市。。。”把换洗的衣服放到他手里,纱树问,“回家想拿的东西。。。”听不出什么特别的语气。。。
“嗯。。。”他接过衣服,回避了她的眼睛,“纱树不用担心。。。”
她看了看他,随后点了点头,替他关上了浴室的门。。。
听见浴室里传来了水流声,纱树犹豫着,打开了幸村的书包,摸到了他的皮夹。。。然后从茶几上放着的杂志里拿出一个已经准备好的信封,放进了他的包里。。。
纱树的眼睛看稍稍离开一点距离的东西就很模糊了,幸村担心她,也怕灼人的阳光晒痛她,而让她留在了家里等他训练完回家。
“精市,今天带去换拍线吧。”她把他放家里的那两支球拍递给他。
“下次吧。”幸村没有接,有点尴尬的表情收在纱树眼里。
“不行哦,”她学她无害的笑。
拍子被塞到他手里。幸村无奈地看了看,把它们放进了网球袋,想着回家时再找个借口原样带回。
晨训结束,回到教室拿出课本的时候,幸村看到了纱树放在他包里的信封,里面的钱够他两个月十足充裕的生活费。回想她昨晚的不露痕迹,还有出门时叫他去换拍线,他才明白纱树的用意。
手心透出感动的温热,可望着窗外随风迎动的舒心的梧桐绿波,他的心也一阵波动。。。
捏紧了那个信封,拿着手机出了教室。
靠在清净的通往天台的楼梯拐角,电话那头传来了纱树的声音。。。
“真的有希望吗?”比留川润一难抑激动地直起靠在落地窗上的疲惫的身体,掐灭剩下的半截烟,一宿未怎么合眼的灰暗神情一扫而光。
“昨晚跟亚特兰大大学附属医院的汉斯教授通了电话,顺便跟他提到了纱树的病情,他说他们曾治疗过类似的病例。虽不可能恢复到原来的水平,但至少能保留部分视力。”忍足修吾早早来到医院,看见深夜长时间手术后闷头抽烟的比留川,给他带来了振奋的消息,“后天他会带人来做交流,你可以带纱树过来检查。”
比留川的脸上,难得的兴奋表情,纵然是出色完成高难度的手术,他也未如此难掩惊喜的神色。对自己的医术,他有足够的自信,对突然而来的不幸,他也能出乎人理解的平静面对,但惟独现在听到这个让他意外的消息,他真正袒露出了一个做父亲的一直以来在女儿面前掩藏的爱。
“纱树的眼睛,恶化得不算快吧?”忍足修吾再次确认地问。
“的确,”他定了定神,回给对方一个感激的笑容,“她现在还能自理。”
忍足修吾欣慰得点了点头,看向落地窗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挂上嘴角。
比留川也转过身,随着忍足的视线落在喷泉旁的一对母女,那女孩留着齐齐的刘海,不断地随着母亲按下的快门变化